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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第2页）

“就叫他……破布子吧！喂，打招呼了。”

“你好！”少年老老实实地收回目光，字正腔圆地大声打招呼。惹得女性轻轻地笑起来：“真是有礼貌的孩子，叫破布子吗，这也是野果的名字呢。”

“因为刚遇到这家伙的时候，他抱着一大堆破布子吃到流眼泪，又说不清名字，干脆就这么称呼了。”

银古笑道，冲少年挥了挥手。后者发出困惑的音节，乖乖地凑了过来，被男人按着脑袋，与他一起向妇人行了一礼。

“失魂症的的具体情况我也听说了，这不是医生能够解决的事情，造成失魂症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虫。希望您给我一个诊疗的机会。”

香惠犹豫了下，轻轻地点头，起身：“我明白了，两位请和我来吧。”

她掀开通往里屋的布帘，示意银古二人跟上。作为卧室的里屋同样装饰简单，只有中央放置着一张床榻。人偶般的少女静坐在床沿边。黑色的眼睛毫无聚焦，像是始终看着遥远的地方。

“从两年前的春天开始，这孩子就一直维持着这样子。”香惠叹息着。

“得罪了。”

银古告罪一声，走到菜穗子身边。他伸手掀开对方的眼皮，仔细观察瞳孔与眼球的转动。随后握住少女的手腕，用力按压几下肌肉。在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后，他松开对方：“的确是因为虫。您可以给我取来一些花瓣与蜂蜜，再拿一根蜡烛来吗？”

等香惠将东西拿来，银古将花瓣与蜂蜜调和在一起，喂少女吃下。接着，他从箱里取出一包粉末，与剩余的花瓣混合在一起，投进燃烧的蜡烛里。随着烟雾充满屋子，菜穗子的神色变得沉静而柔和。

“请问菜穗子的病能治好吗？”看到这一幕的香惠又喜又惊。虫师点头：“我正是因此而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询问您。您的女儿菜穗子，是不是有过一位恋人？”

“……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闻的这种事情。”菜穗子沉默了下。“虽然这不是秘密。我的女儿曾与铁匠家名为悠斗的长子相恋，但后来，铁匠家在大火中烧尽，只剩下了悠斗一人。他因为伤心过度，积久成疾，在一个冬夜死去了。第二年春天，菜穗子就患上了失魂症。”

“那不是失魂症，而是一种叫做『叠』的虫。它喜欢甜蜜的食物，平时生活在花里。如果深陷苦恋的人从花下路过，就会被它寄居在心脏里。它会吃掉人心中的相思，吐出美妙的梦境。如果沉迷其中，就会迷失在梦境里，无法回归现实。”

银古回答着，向外看了看明亮的天色：“时间还早，走吧，破布子，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解决。”

想要让叠离开宿主，除了特制的药粉，蜂蜜与花瓣，还需要一朵刚好在午夜盛开的花。银古找到村里最懂花的老人，拜托对方精挑细选出一朵今晚就会开的花。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带着他们两个仔细地在后院中培养的花里挑选着。

“我听说，您是为菜穗子治病来的虫师。没想到我们村子还会来您这样的人物。”

“哪里的事，我本来是为了寻找一种虫来的。虽然没有找到，但途中听到了这件事情，顺路赶来看一看而已。”

“您谦虚了。菜穗子如果好起来，全都要感谢您。”老人停下脚步，弯腰拂去一盆海棠花叶子上的泥土。绯红的花苞饱满得像是快要裂开一样，品相十分漂亮。“就是这盆了。说起来，这还是悠斗那孩子送给我的花。”

“悠斗吗，我听说他是菜穗子的恋人。”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他们大概已经结婚了吧。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那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虽说从小身体不好，但对待别人很亲切。有弟弟在，父母亲也没有要求他必须继承铁匠铺。他的家人都是和蔼的人，村里人有什么事情都会去帮忙。”老人回忆着，“跟他比较起来，菜穗子反而是比较爱捣乱的那个，她从小就不太听话。作为兄长的悠斗总是包容着她，这些花也是因为菜穗子喜欢，他特意培养的。”

“在铁匠铺还没被烧毁之前，那里的屋前屋后都摆满了鲜红的海棠。悠斗不擅长体力活，却很擅长培育植物，他天生有和花沟通的天赋，村里的人都说他会成为最好的种花师傅。他直到病死为止，只干了两件事，照顾菜穗子和为她种海棠花。如果不是那场大火，他们一定会很幸福吧。”

他弯腰将那盆海棠花抱起来，递给了银古。银古接过来，他稍微犹豫了下：“老人家，请问，后来那些海棠花怎么样了？”

“大部分都和屋子一起被烧掉了，只剩下送给村人的还在。但那个人死后，海棠花也都渐渐枯萎了。在村庄里，这是最后一盆。”老人回答，用浑浊的眼眸注视着那火焰般灿烈的花朵，轻声说道。“如果那孩子知道自己种下的花能够救回菜穗子，他也会感到欣慰吧。”

当明月高升上夜空，满山花木沉浸在清冷的晚风中。云与雾缭绕在山巅，隐约可见皎洁的星光。

将特制的药粉放入蜡烛里，点燃后产生的烟雾会让宿主混淆梦境与现实的边界。若隐若现的烟雾间，少女露出甜甜的微笑，似在做一个酣然的好梦。

少年认真地把甘甜的蜂蜜和花瓣混合在一起，装盛在碗中。甜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银古接过小碗，拿起勺子仔细地将一半蜂蜜喂进菜穗子口中。紧接着，他在少女的嘴角、脖颈、衣襟上乃至于地面上均匀地用金棕色液体勾勒出一条通往花盆的细线。液体顺着花盆一直延伸到植物的细梗上，最后落在了花瓣的末梢。一切结束后，银古将空空如也的碗放在桌上，和少年一起屏息凝神等待着海棠的盛开。

静谧的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沐浴在含苞待放的海棠上，细线因此泛起皎洁的光。不知过了多久，那朵花终于在月光的照耀下缓慢舒展开身姿。层层叠叠的花瓣雍容华贵地展开，露出鹅黄色的花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甜蜜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散发出比蜂蜜还要丰盈的气息。

菜穗子好像吸食一样微微张开嘴巴，浅白色的气流从她的嘴巴里涌了出来。像是蚕一样的虫扭动着身体，顺着那根细线缓慢地爬行着。在朦胧宁静的雾气中，一直爬到了海棠花的花蕊中，蜷起身体像是孩童一样酣睡起来。海棠赤红的花瓣因此颤动着，原本盛开的花朵又珍惜地合拢在一起，将虫仔细地保护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