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晚上灯也不那么亮,她可看不见什么花脸,昝文溪心里黏糊糊湿溻溻的,咬了下手指头,低着身子往李娥脸上凑了凑嘴巴。
李娥撑不住她的分量,扶着墙:“红薯!”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剥红薯来吃,她忽然抬头看李娥,扭过头专心吃,感觉李娥也看她,这么互相看了会儿,她心里烧了个热炕头,沸腾着一锅水。
把红薯塞进嘴巴里,有点噎着了,她匆匆喝了一口水塞进去,李娥靠在墙边笑,李娥手里头那半截转着圈慢吞吞地吃着,看她收拾炉子,洗手上炕,李娥仍然不紧不慢地吃。
昝文溪铺开被子,把李娥手里那半截没吃完的叼走,咬着半截红薯拍着枕头,示意李娥该睡觉了。
她翻墙来,本来就晚得要命,李娥还做了一锅排骨,两个人闹了这么一阵,夜早已深了。
她跳到地上趿拉着鞋,三两口把红薯吃掉,掌心捧着红薯皮扔了,刷了牙扫了地:“我走了,要关灯了,你快漱漱口进被子里去。”
“我还没换衣服,早着呢。”
“早点睡。”
“这会儿就走了?”李娥问。
昝文溪脚步就软了,要是两只脚也会说话,她刚刚一定说了个省略号,磨磨蹭蹭地小走几步到炕沿:“昨天就睡得晚,今天再熬,起不来。”
“我给你上闹钟。”李娥逗她,昝文溪分辨不出来,脸红又气恼地拍下枕头:“快睡觉!我,怕你身体不好,又天天流眼泪难过,还不睡觉,到时候病倒了怎么办,本来也没几天了。”
这话把李娥脸上的笑容也说没了,好半天才扯出个有点硬的笑:“你还说这话来伤我的心。”
“快睡吧。”昝文溪劝着。
李娥点点头:“你回去吧,我收拾好了就睡,你找到手机没?”
昝文溪摇摇头,李娥说:“我不在糕点铺做事了,白天早上要是能出门,你就在五中那里等着我,要是不能出门,就在墙头放五块石头,我就不等你了,去买点好吃的给你。”
“好的,我应该能出门。等着你,做什么?”昝文溪没来由地开始期待白天了,可她不知道自己要去跟李娥做什么去,只是单纯地跟李娥逛大街她也乐意,但李娥郑重地这么说一定有其中的道理。
“做什么……”李娥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反应了一下,失笑,“你只管出来。”
她穿得厚厚的,戴上帽子蹲在五中门口,鬼鬼祟祟地往四周打量,仿佛是电视上的厉害人物在接头,她警惕着有什么熟人的动静,眼光,这个小镇就放个屁那么大,很容易转角就碰见有德巷的谁,流言就会唱戏似的换一张脸,更新一个新版本。
李娥款款来了,两只手插着兜,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四下找她,好不容易才把她和一块石头区分出来。
从李娥这里,昝文溪学到个新活动,叫“约会”,只用在她和李娥之间,这东西太新潮了她一时间没和电视上的都市男女的活动联想在一起,牵着李娥的手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往前走。
她袖管里,又藏着一节凶器,吸取教训,比上次短了好些,但不能叫李娥知道了,她以为是什么郑重的其他的活动呢,早就想好了把前面的人都统统抡一下再说,是个目无法律的野蛮人。
结果是这么温情的活动,她和她那节钢管就格外突兀,无处安放了,只好缩着脖子。
天还是阴沉沉的,李娥说今晚上或许要下雪,要她留心狗窝,狗踩了雪钻进去湿溻溻的容易冻着,要勤扫院子,留意给狗换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