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文牒的守城官兵随手翻了几眼,听后面检查货物的官兵喊了声“没问题”,便将文牒一合递还给车夫,朝城门口的手下挥了挥手:“放行!”“多谢官爷,多谢官爷!”车夫将文牒收好,一扬鞭子,赶着马车晃晃悠悠驶出了上京城。车板下黑咕隆咚的狭窄夹层里,陶酌风与清秋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见守城官兵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四周再也听不见人声嘈杂,而只余鸟语虫鸣,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夹层低矮,两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并肩躺着,两只手却是紧握。“这算是决定“陶酌风必竭尽全力,不负公主重……“去祁国?”清秋震惊之下,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顿了许久,才问道,“为何?”陶酌风蹙眉不语,抽出脖子上那条鹰爪项链来给她看,阳光穿过黑布,从夹层隔板的缝隙里透进来,照在银箔包裹的鹰爪上,微微闪着凛冽的寒光:“记得这枚鹰爪么?在苏扣村的时候,我曾给你看过一次。”她点头。“当时我对你说过,我被卖到矿窑里去后不久,曾与一个稍长我一些的男孩一同逃走,后来被他父亲的手下找到,只是他们两人都死了,便只剩下我一人流亡。”说着,他摆弄了一下那只鹰爪:“这鹰爪就是他那手下护卫贴身携带的,护卫死前将它交给了他,他死前,又把它留给了我,托我若是有朝一日能见到他的家人,便将这枚鹰爪交给他们,好让他们落叶归根。”“我当时不懂这鹰爪代表什么,便答应了。可我前段时间回想了一下,自从我戴上这枚鹰爪链子,便开始遭人追杀。在云州时如此,到了其他地方也是如此,有一群人一直在盯着我,而且非要我死不可。”“他们要杀的是项链的主人?”“我想也是,”陶酌风垂眸,鹰爪在他指尖微微旋转,“起初我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便只当是我在外流浪时,偷过那些人的银子,被人追来时又误杀了其中一人,还划烂了另一个人的脸,这才遭到记恨,非要置我于死地。直到不久前,我从那些追杀我的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我此前不知道的事情。”“什么?”“那个与我一同逃亡的男孩,似乎是祁国人,而且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说着,眉尖一拧,“他对我说他叫封缜,但我若猜得没错,他当时并没有对我说实话。”“他姓冯。”“对,冯缜,冯昶的小儿子,”他说着,将那鹰爪上显眼的凹痕转向清秋,“想到这一点,之前一些我不能理解的疑问,似乎就都有了解释。”“如若他当真是冯昶的儿子,那么那个前来寻找他的护卫,便不可能是寻常侍卫,否则他绝无可能在乱世之中只身潜入大越来寻人。如此机密又重大的任务,绝非常人可以胜任。恰好我在北府军中时常听那些神武卫讲起宫哲过去的事迹,其中有一件便是他在万军阵前单挑祁国大将公孙逞,最后以一断了枪头的长枪刺中了公孙逞的胸口,只是被一枚他随身携带的鹰爪坠子挡住,未能取了他的性命。而那个前来寻找冯缜的侍卫,又恰好姓孙——我想他也没有对我说实话。”“之前淮胜公主在上京时,曾用一枚完好无损的鹰爪诓我,当时我并未觉得奇怪,只当那是祁国人常戴的装饰,可后来在宿州时我找了些人打听过,才知鹰爪是祁国鹰骑的象征,只有几个最有威信的将领才配佩戴。那么淮胜那只鹰爪定然也是从军中得来的。只是我还想不明白她如何会有鹰爪,但我能肯定,她是借此来试探我是否认识那鹰爪,想以此确认我的身份——她也将我当做了冯缜。”“至于那些追杀我的人,包括玉泊山的山匪,还记得么?那个被我划破了脸的山匪头子。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和在宿州追杀我,逼得我跳下悬崖的是同一拨人,只不过和公孙逞效忠的主子不同。他们当时说,之所以非要杀了我,是因为冯昶想让我继承皇位,这便说明他们的主子也有继承皇位的机会,但前提是冯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