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追了出去,此处客栈二楼,两个人翻下去后很快消失不见,安芝站在原处,看着塌上留下的几本书,手一松,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
沈帧推开门,没有点蜡烛的屋内,黑漆漆的。
一团人影坐在那儿,从走廊里透进来的光看,地上一片狼藉,倒地的桌椅,破碎的茶杯,还有一股药味,掺杂着血腥气息。
拐杖落地声轻响,脚步有些沉,坐在那儿的人影却没有反应,沈帧示意宝珠关门,屋内重新归于了黑暗。
沈帧在她旁边坐下,安芝缓缓抬起头,神情却是无比的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担忧。
“你怎么来了,我在想事情,都没注意到你进来。”
平静的语气,如此静的距离,她的眼底甚至是没有情绪闪过,沈帧抬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想过许多种把你拥在怀里的情景。”
安芝的身子微颤。
许久,安芝眯上眼。
“李致想起之前的事了。”
“嗯。”
“他说三艘船从岭西出发时,罗盘还没什么问题,在海上几日后,是有人发现天气不对,才觉察出船可能偏离了航道。”
宣城到岭西,常年都有船来往,光是计家一年都至少一趟,别说整个宣城乃至金陵加起来,所以对这条路上的海上天气,已然很熟悉。
船上的管事发现天气不对后就即刻做了禀报,之后他们才发现罗盘出了问题,明明海上天气不对,罗盘上的指向却没问题,打了旗语到后面两艘船,另外两艘船的罗盘也是如此。
比起查原因,更重要的是将船开回到过去的航线中去,可大海茫茫,望出去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风向时变的情况下,根本难以区分东南西北,更不清楚现在船在哪个位置。
在还没商量出对策时,暴风雨来了。
也就是这场暴风雨的到来,才让在船上的计安林怀疑到了唐侬身上,但当时情况紧急,他也只与身边的李致提了一下,之后被卷入暴风雨中的船出事的太快,李致赶回船舱想救大少爷时,计安林已经受了伤,双腿被压在倒塌物上无法动弹。
计安林只来得及交代李致几句话,他的玉佩被小叔拿走了,让李致保管好木牌,一定要活下去。
老天爷不会管你是否把事情交代清楚,海浪来时,整艘船被扑下去,李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再醒来时人已经在苏禄,记不起来所有的事。
之后回了宣城后才渐渐有碎片的重合,直到他们在李家遇袭,他终于记起自己是谁,急匆匆前来客栈想找大小姐,在看到唐侬身上掉下来的玉佩后,这才彻底想起商船失事。
“他能活下来,已经是拼上了所有的运气。”
沈帧垂眸“我知道。”
安芝看着屋子,声音中透出颤意“所以大哥,没能活下来。”
纵使水性极佳,在那样的环境中也活不下去,船沉下去时,大哥的双腿被压伤,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三年前安芝就接受了这件事,三年来也曾无数次的在希望与失望中来回的经历着,早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沈帧,可我还是好难受。”
她没有哭。
眼泪是最好的宣泄物,安芝却哭不出来,长久以来她所秉承的,坚信的,依赖的,在今天夜里被打破。
她与父亲于大哥视作的亲人,害死了他们。
她以为自己找到答案了,可又陷入了谜团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知知。”
沈帧的叫声将她拉了回来,他轻抚了下她的头“柔弱些没什么的。”
安芝一怔,胸口处有什么沸腾,用尽力气的在往上爬,她很努力的想将它们压回去,可却抵抗不住。
谁说的,她计安芝除了身体有过柔弱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将她打败。
可眼眶啊,就是止不住的酸涩,往外冒了丢人的眼泪。
沈帧感觉到肩头处的呼吸有些重,抚着的手顿了下,随即,他轻拍了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