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他重新和她独处一室了,如同桐城小屋里的暑假,如同公馆洋房里那些日日夜夜,如同桑田道的最后的那几天,宗墀才訇然发现,贺东篱的沉默明明是一种偏袒。
不可一世的那些年,他从来没读懂过她的软弱。
正如她从来没告诉过他,绑架案那次,也许,他母亲指责过她。
今晚,他不想问她,不想招她又像电话吵架里那样应激,不想破坏此刻寂静的美好。他甚至不敢靠近她,只希望她这样沉默的偏袒,像夜灯下的影子,黑越浓重,影子的脚越漫长。
宗墀端着那杯红糖茶,他即便在房间里像构建地图似的处处没落下,也终究只喝了半杯。还有半杯,他踱步过来,搁回床头柜上。
他再轻悄不过地坐回她的床边来,很无奈,道:“喝不下了。”
沉默的人,忽然破功地笑了笑,只有嘴角一点破绽。有人迎面来咬吻她,轻得像落下的一滴雨,重得像小时候做的晴雨表实验,玻璃扎进土里,傍晚取出来看,玻璃上有水珠,代表明天有雨。
贺东篱喊疼了下,欺身上床的人,几乎压倒性地推倒了她。
他覆在她身上,十指相扣,肢体交缠。侵蚀的吻带着熟悉的薄荷调还有红糖姜丝味。
他还把她的身体乳当面霜涂了,迎面盖吻住她的全是玫瑰的香。
贺东篱逐渐失去氧气,失去独立思考的支撑力。她一直觉得人直立行走的意义便是顶天立地时最清醒,且是白天时候。
一旦两只脚离开地面,一旦夜阑人静,人就是容易丧失理智。
所以站立的吻,与倒塌着的吻,有着本质的区别。
前者对于男人来说,起码还有精神接吻,后者,几乎便是第二性交。
人在这样的交缠里,很难再有什么秘密,自尊都近乎丧失。
宗墀身上的酒气变淡许多,然而,吹拂到贺东篱脸上,还是热烈到灼烧的程度。
她穿着对襟纽扣的睡衣,有人的吻从她的唇舌里出来,几乎是毫不商量的决意,他把她的衣服撩上去,贺东篱下意识往下躲。
宗墀的鼻梁触碰到她时,贺东篱两只腿蹬了下,忽地顿住了,那停顿的几秒,她觉得心口里有一万只蝴蝶飞出来了,连同她的心一齐被裹挟、吮吸出来了。
空了心的人一下子吟哦出声,渐渐地,变成一种无力挣脱的、像一颗滴落开来的琥珀。
宗墀两只手掐锁住她的腰,不让她任何方向的闪躲。
听到她那熟悉的啜泣声,这才抬起头去看她,从眉眼到唇舌,他喊她名字,从东篱到西西,他想到他们第一次,也是这样,连哄带骗,贺东篱对这事唯一的理论知识就是会很疼。
宗墀也不知道,他别着她的脸,跟她商量的口吻,我们试一下好不好?
贺东篱其实是摇头的,他别着她的下巴不让,上下拨着她的头,要她点头。
他再跟她说,他父母已经教育过他了,所以,他等到她满十八岁,已经很漫长了,阿篱,你还没有想好么。
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就是我,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