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相国寺的那棵求来生的玉兰树下。
树上挂满香客的来生签,树下是年少的那人。
她问那人。
来生求什么?
那人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来世无所求。
惟求一世安衾。
。
熙宁十一年盛夏,扬州。
自从那日李安衾离开药堂后,陆询舟就再也没有见她。然而见不到,不代表扬州的大街小巷里没有沸沸扬扬的传闻。
陆询舟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那些关于摄政公主的坊间议论。
生活的马车无论如何总要继续向前,师父他们早已从苏州回来,她是自戕的陆文孝也好,还是扬州的蒲大夫也好,无论是谁都得继续在生活的旷野里奔跑向前,
她化名“蒲山”,为了扶助(赡养)那位医学狂人师父,让她买到更名贵、更珍稀的药材,他们这几个同门弟子除了每日在药堂坐诊外自然还有别的工作。
师姐蒲与荷擅长刺绣,且技艺高超,故而常常在闲暇时接一些富商家的单子,或是去绣坊授课赚钱;师弟蒲子鸿擅长各种力气活儿,闲时去码头或镖局干点杂务、接个诊,淮扬镖局的掌柜看他吃苦耐劳有前途,甚至有意将小女儿许配给他;至于蒲山,也就是陆询舟,作为药堂里的学识当担,当仁不让地在扬州最好的书院混到了个学长的职称,她生得好看,上课还风趣幽默、深入浅出,很受男女学生们的爱戴,每天上午只要去书院讲讲诗词就能赚不少银子。
这日,陆询舟照常晨起洗漱,同师姐师弟用过早膳,她便出门去书院上课。
秦淮书院坐落于扬州的观音山上,蒲家药堂里这稍远,所以陆询舟通常需要早起徒步半个时辰上山授课。
辰时,山长进到老师们办公的文渊斋,宣布了一件大事——长清公主之子今天下午将莅临书院,彼时还请各门学科的老师们各推举出一名学长,中午到北边的安济堂参加对淮苏王的学业考核。
话音刚落,山长将和蔼的目光投向正在走神的陆询舟,笑着补充了一句。
“诗词科的蒲学长,你必须去,公主殿下点名要你。”
山长走后,隔壁位子的程讲书乐呵呵地凑了过来。
“蒲山啊,我们都听说了你前些日子救治郡王殿下的事迹。”
陆询舟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选择性无视了周围的学长、讲书们投来的八卦目光,礼貌地回复了程讲书一句“确有此事”后,便拿起桌上的教案出斋上课了。
中午在书院的公厨用完膳,陆询舟故意慢吞吞地走到安济堂,甫一推门而入,满座的人全都看向她,山长催促着让她赶紧入座,可陆询舟扫过去只有公主殿下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
陆询舟上一次这么尴尬,还是在十六年以前,十七岁的她得知范罗赫的心上人是沈瑰的那一刻,尴尬得不知所措,巴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最终,她还是强装镇定地坐到了那个女人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