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宽《溪山行旅图》
关同、李成、范宽是五代末宋初的三位山水画大家,其风格不同,影响深远,所画均以北方山水为特点,给人以坚硬挺拔的感染力。
北方山水以三派为主,而南方山水在北宋自成一派,代表人物是巨然。巨然是南唐的僧人,他的画“祖述董源”,可以说是董源画派的继承人。其画以“淡墨轻岚为一体”。南唐亡后,到汴梁开宝寺,终日饮酒作画。他的山水画笔墨润秀,深得佳趣,“善为烟岚气象于峰峦岭窦之外,至林麓之间,犹作卵石、松柏、疏筠、蔓草之类,相与映发。而幽溪细路,屈曲萦带,竹篱茅舍,断桥危栈,真若山间景趣也”[14]。他描绘的主要是江南丘陵江湖的自然风光,所以米芾说他的画最有爽气,因此巨然也就成为画坛的一代宗师。
上述两派代表了北宋时南北不同风格的山水画风格,这些画家均为院外画家,而真正使山水画在画院奠定地位的是神宗时的画家郭熙。在他的努力下,山水画才在画院中取得与道释、人物、花鸟诸派相匹敌的地位。郭熙是一个很出色的绘画鉴赏家,所以在他活动期间,也正是北宋山水画到了高度发展的时期。他的山水画,千态万状,多有变化,“得云烟出没、峰峦隐显之态,布置笔法,独步一时”[15]。他的画不同于上述诸家,因此《格古要论》在评价时说:“郭熙山水,其山耸拔盘回,水源高远,多鬼面石,乱云皴,鹰爪树,松叶攒针,杂叶夹笔,单笔相半,人物以尖笔带点凿,绝佳。”是他开拓了北宋山水画的新局面,而成为北宋卓有成就的山水画大师。
上述是北宋山水画发展的概况,南宋时山水画又有了一些变化,尤以李唐、刘松年、马远、夏珪为代表。
李唐(1066—1150年),北宋末为画院待诏,南渡后曾一度穷困潦倒,后入画院,声名鹊起。他的画对南宋画院有很大影响。李唐的山水画,多着青绿,画风古朴苍劲,山石作斧劈皴,积墨深厚。他开创了南宋画院水墨苍劲一派,为世人所重。
刘松年的画有些是青绿画风,有些是“淡墨轻岚”,表现的是江南山水。其画笔意、皴法,多取法李唐。但有些作品也不全是南宋本色,画风较为多样。
马远是光宗、宁宗时的画院画师,一门五代都是画院画师,他的山水画用笔棱角方硬,水墨苍劲,层次变化明晰,远近分明。
夏珪是宁宗朝的画院画师,其画与马远相似,属于水墨苍劲一路。马远的画坚实、浑朴、意深,夏珪的画清淡、生趣。因他们的画法别致、布局新意,有“马一角”、“夏半山”之称。
四、花鸟画
宋代花鸟画在五代发展的基础上又发扬光大,使中国的花鸟画进入了一个成熟阶段,同时也达到了极盛时代。在北宋初期,花鸟画基本上形成两大流派,一是以黄筌、黄居寀父子为代表的黄氏画法,一是以徐熙为代表的野逸画法,两派风格不同,俗称“黄筌富贵,徐熙野逸”[16],形成了各自的特点。
黄筌、黄居寀原都为西蜀名画家,西蜀灭亡后来到开封,成为宋画院待诏,其画法也就成为画院的标准,而“较艺者,视黄氏体制为优劣去取”[17]。风气所开,一时学黄氏之风波及画坛。黄氏画法之所以成为北宋初期画院主流,关键在于其经常出入宫廷,耳闻目睹,均为繁华珍奇、富贵艳丽之物,故而其华贵的画风尤为统治阶级所喜爱。黄氏画法的特点在于以极细的墨线勾出轮廓,之后填彩,往往隐去墨线,即使未隐去,墨线也不显露。这是一种“勾勒填彩,旨趣浓艳”的画风。此画法重于设色,而所画之物又是统治阶级推崇的诸如珍禽瑞鸟、奇花怪石等祥瑞之物,故从宋初一直持续了近百年之久。
与黄氏画法相对立的是徐派。徐熙一生未仕,以高雅自任,**不羁,所画多花竹、林木、蝉蝶、蔬果、草虫之类,追求野生动植物的天趣和轻秀,反对雕琢妩媚。“每遇景辄留,故能传写物态,蔚有生意”。“骨气风神,为古今之绝笔”[18]。画法上称为“落墨”,即先用墨笔描绘出物体的整个形态,然后在局部略施色彩,以墨为主,着色为辅,整个画面给人以朴素自然的美感。此画法多迎合士大夫在野派的口味,受到画院主流派的排斥,称之为“野逸”派。
到了北宋中叶,由于时代的发展,画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宋初以来一直居主导地位的黄氏画法受到了冲击,及崔白等人出来,创造了新的画格,才改变了画院只重黄法的风气。
崔白,神宗时为画院待诏,善画花竹翎毛、败荷凫雁,同时对道释人物、走兽、龙水均有很高造诣,他的画的特点是“体制清赡,作用疏通”[19]。所画无不精绝,“落笔运思即成,不假于绳尺,曲直方圆,皆中法变”[20]。他的画风突破了在画院保持了将近一个世纪的“黄氏体制”。如《寒雀图》写枯枝上的九只麻雀,各具神态,用笔奔放,所谓“白画雀,无黄家习气,自有骨法,胜于浓艳重彩”[21]。
崔悫是崔白之弟,画风似兄,其画长处在于“凡造写景物,必放手铺张而为图,未尝琐碎”,尤其画兔,自成一家。
吴元瑜,崔白的弟子,其“画法纤细,传染鲜润”[22]。“能变世俗之气所谓院体者,而素为院体之人,亦因元瑜革去故态,稍稍放笔墨以出胸臆。”[23]元瑜的成就,可与崔白并肩。
宋室南渡,花鸟画尤呈兴盛之势,画院画师90余人当中专画花鸟,或以人物、山水画擅长而兼画花鸟者达半数以上,著名的花鸟画家有李安忠、李迪等人。这一时期的画法,已完全突破“黄氏体制”,或双勾、或没骨、或点染、或重彩、或淡彩、或水墨、或工笔、或写意,各逞其能。他们的作品,生动而有神韵,用笔严谨而无拘束,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李迪的画在用笔上,将工细和粗放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新的格局,为南宋花鸟画在转变画风时的典型,如《雪树寒禽图》、《木芙蓉图》等,生动而富有神韵,用笔严谨而无拘束,对后世影响甚大。
五、水墨梅竹画
梅、竹在宋代成为一个独立的画科,这标志着宋代绘画不仅内容丰富,题材也越加专门化。专以水墨画梅、竹、兰花、葡萄的,多是一些文人画家。《宣和画谱》在《墨竹叙论》中提到:“有以淡墨挥扫,整整斜斜,不专于形似,而独得于象外者,往往不出于画史,而多出于词人墨卿之所作”。这些专以水墨梅、竹而闻名的有:文同、苏轼的墨竹;僧仁仲、杨无咎等人的水墨梅;杨宠画菊;赵孟坚、郑恩有画梅写兰等。画梅、竹,多有很深的寓意,这些文人画家,往往把生活中的感触寄托在画中。
文同一生喜爱竹,认为“竹如我,我如竹”,说“(竹)得志遂茂而不骄,不得志瘁瘠而不辱,群居不倚,独立不惧”,这实在是他人格的象征,他画竹的最大成功之处在于“成竹在胸”。
苏轼对画情有独钟,“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他尤偏爱文人画,认为“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这种意气也就是画家的品德、学术、修养在作品中的体现,苏轼擅长画枯木竹石,他的《古木竹石图》,笔墨不多,却极有生趣,有人评价“古木拙而劲,疏竹老而活”。
杨无咎之画梅,使宋代画梅成就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他的梅画,用双勾和没骨法混合而成,疏瘦清妍。
宋代何以出现水墨画梅、竹、兰花,原因很多。首先之一点在于北宋中叶以后,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激化,上层建筑的各个领域出现了变革的要求,文人画的兴起,就是这种社会变革思潮的产物;其次,宋代的士大夫文人很关心社会实际,他们往往通过诗文来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和借景抒情,水墨写意画正好适应了他们的这一要求,因此得以迅速发展;再次是水墨画经过唐、五代的发展,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故此宋代画家掌握了这一技巧,水墨画迅速大兴。水墨梅竹画的大兴,说明宋代画坛的多样性和宋代绘画的杰出成就。
六、壁画
在宋代的绘画中,壁画是其重要成就之一。宋代的壁画分寺院壁画、石窟壁画、墓葬壁画。
宋代石窟壁画内容,多以“经变”为主,其他画有菩萨、千佛等。如莫高窟61窟,壁画有“西方净土变”、“法华经变”、“极恩变”等十一幅大经变,三十五幅巨幅的佛教故事画和几十个大与身等的供养人画像。西壁有文殊菩萨道场,还有大量人物、建筑的《五台山图》等。这些经变所描写的,有耕作、养马、行旅、驼运等,极富有生活内容,是宋代社会现实的反映。
寺院壁画在宋代很盛,这与宋代**佛政策有很大关系,如前文所述,许多著名画家都曾到一些大寺院中做壁画,但保存下来的很少。如河北定县发现的两座宋代塔基,所刻壁画很有价值。净众院舍利塔塔基的北侧,所绘涅槃变,描绘释迦牟尼死后众弟子痛哭的情景,勾线流畅,人物表情刻画入微,表现了不同的性格特征。
宋代的墓室壁画,一般偏重写实,用线质朴,但不太流畅。总的来说,宋墓壁画,不及前代讲究。因宋代兴起挂画,所以壁画的重要性及排场性渐渐消失,但仍有一些壁画很有价值,如河南白沙宋墓、河北井陉宋墓、河南偃师宋墓等。这些墓室壁画反映的内容一是主人生前豪富享乐的生活,二是描写劳动人民生产活动及当地风光。
宋代绘画为封建时代之最高峰,除上述我们所说的成就以外,还有一些方面需加以说明:
其一是在绘画流派上出现了界画一派,主要是描绘宫室楼台的传统画,作画时离不开用界尺作线,故名界画。界画的形成和发展与建筑有很大关系。宋代界画的代表人物是郭忠恕,他善于画楼台、木石,所画“皆极精妙”,此派虽不及人物、山水、花鸟,但在绘画中也独树一帜。
其二是宋代出现了绘画论著,主要有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邓椿的《画继》、《宣和画谱》,刘道醇的《圣朝名画评》等。在画评方面有李廌的《德隅斋画品》、米芾的《画史》、董逌的《广川画跋》、周密的《云烟过眼录》等。在画论方面有李成的《山水诀》、董羽的《画龙辑议》、郭熙的《林泉高致》、郭思的《画论》、罗大经的《画说》等。
其三是除前文介绍的画院画师和文人画师外,宋代的民间绘画也很发达,民间画工不仅生活在城镇中,在山乡水村亦有其活动的足迹。民间画工从身份上和画风上不同于生活于上层社会的画师,从身份上讲,他们是画工,从画风上看,是工匠画。他们生活于社会下层,所从事的工作较杂,凡与绘画有关的都做。一般讲画工所做的工作主要有:替寺院、石窟和墓室作画,为村社节日作画,为书刊作图,画道释卷轴,画人物肖像以及卖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