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灞桥烟柳,曲江池馆,应待人来!
从这首词中强烈感受到他那“从军”的心情和“盼战”的**。在他晚年的悲凄生活中,他的词充满了爱国泪花,如《诉衷情》: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陈亮(1143—1194年)的人格、思想、个性很似辛弃疾,他的词也充满了爱国豪情。如《念奴娇·登多景楼》:
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冈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凭却江山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
这与辛弃疾的词是何等相似,整个词充满了必胜信念。
刘过(1154—1206年)是陈亮之外又一位“辛派词人”,他的词“多壮语,盖学稼轩”。曾力主北伐,但未被采纳,四次中举不第,只好流落江湖。晚年与辛弃疾来往。其词风悲壮,与稼轩词属于同一词风。如《沁园春》之一:
古岂无人,可以似吾稼轩者谁?拥七州都督,虽然陶侃,机明神鉴,未必能诗。常衮何如,羊公聊尔,千骑东方侯会稽。中原事,纵匈奴未灭,毕竟男儿。
平生出处天知,算整顿乾坤终有时。问湖南宾客,侵寻老矣;江西户口,流落何之?尽日楼台,四面屏幛,目断江山魂欲飞。长安道,奈世无刘表,王粲畴依?
刘过的词虽学稼轩但不及陈亮的“剑拔弩张”的粗放之气,但另有一种俊致,刘熙载说:“刘过之词,狂逸之中,自饶俊致,虽沉着不及稼轩,足以自成一家。”[82]他的词多悲愁之感,使人读起来颇有徘徊、惆怅之念。
刘克庄(1187—1269年)是南宋后期辛派词人中成就最大的一位。他四次为官,四次罢官,命运多舛。刘克庄主张词“不可以气为色”,主张描写重大的社会题材,寄寓深厚的思想内容。刘克庄虽有“拳拳君国”之志,但他生活的时代已步入南宋晚期,正走向亡国的边缘,所以他的词反映时代特色,有一种焦灼感、危机感,他的词反映现实的深度和广度比辛词更深。此外,刘克庄的词议论化倾向比较明显,更加散文化。如《贺新郎》(送陈真州子华):
问当年,祖生去后,有人来否?多少新亭挥泪客,谁梦中原块土?算事业,须由人做。应笑书生心胆怯,向车中,闭置如新妇。空目送,塞鸿去。
七、南宋后期的“伤痕”词
南宋后期,由于宋金相对和平稳定,南宋几十年无战事,统治者苟且偷安,“商女不知亡国恨”,又过起了奢侈纵欲的生活,词风也开始逆转,出现了内容消极而刻意追求艺术技巧的“伤痕”词。所谓“伤痕”词:一是时代的伤痕,二是个人的伤痕,三是恋情的伤痕。代表人物是姜夔和吴文英。他们可以说师承周邦彦,是短暂升平时代的产物。
姜夔(约1155—1209年)一生未做过官,一直过着清客游士的生活,最后穷困潦倒。生活上的遭遇造成了他心理上的第一个重大“伤痕”。南宋国势日蹙,而后期党争不断,又使词人产生了“时世”的“伤痕”。在个人爱情方面,姜夔也有过不幸,这就造成了他恋情的悲感。三者合在一起,使他成为一个有累累心理“伤痕”的词人。如伤感时代的《扬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如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人在江湖飘零,最易勾起思念往事,感叹个人的不幸,如《湘月》:
五湖旧约,问经年底事,长负清景?暝入西山,渐唤我,一叶夷犹乘兴。倦网都收,归禽时度,月上汀洲冷。中流容与,画桡不点清镜。
谁解唤起湘灵,烟鬟雾鬓,理哀弦鸿阵。玉麈谈玄,叹坐客多少风流名胜。暗柳萧萧,飞星冉冉,夜久知秋信。鲈鱼应好,旧家乐事谁省?
如同其他深情的词人一样,他对初恋的感情是久久不能忘却的,如《鹧鸪天》: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除此之外,他受婉约派的影响至深,写下了大量咏物词,如咏柳、咏梅,无不融入他的恋情离思,倾注了他对恋人的满腔眷怀之感,使词风出现了新的面貌。
深受姜夔词影响的另一位“伤心”词人是吴文英。吴文英(约1212—约1272年)一生未做过官,常以清客的身份出入高官府邸,是一个幕僚。他的伤心词主要是哀感顽艳的恋情词。他的感情世界颇为波折,与几位女子相恋,但又未能终了,这就使他的词大量描写绵绵长恨的梦窗热恋方面,如《风入松》: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就在伤感词人大发悲凄相思的时候,元军铁骑长驱南下,南宋被元灭亡。这一时期的词坛相当复杂,既有悲愤亦有哀叹,主流是哀哀的泣声。如张炎的《清平乐》:“采芳人杳,顿觉游情少。客里看春多草草,总被诗愁分了。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谁家?三月休听夜雨,如今不是催花!”哀叹只是一方面,在南宋亡后的遗民词人中,还有许多表现爱国感情的壮丽词篇。如文天祥的《沁园春·题潮阳张许二公庙》: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骂贼睢阳,爱君许远,留得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人生翕欻云亡。好轰轰烈烈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留芳?古庙幽沉,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文天祥的爱国词篇,如一盏明灯,照亮了宋末词坛,给人们留下了宋词无比壮烈和崇高的最后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