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地处宋、金边界,形势冲要,但因统治者腐败,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城墙却如同虚设,不能起到防守的作用。作者设想,能不能像以前修城时那样,在城墙四周包上砖石,免得三岁两岁就得修补一次,费尽千人万人之力。这样既不劳民伤财,又可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刘迎是关心民间疾苦的诗人,他在《出八达岭》诗中说:“作诗无佳句,以代劳者歌”,看来还是可信的。
周昂字德卿,真定人,大定年间进士,官至六部员外郎,著有《常山集》(已佚)。他也是关心民瘼的诗人,如《边俗》:
返阖看平野,斜垣逐慢坡。
马牛虽异域,鸡犬竟同窠。
木杵舂晨急,糠灯照夜多。
即使在荒陬遐域的边陲,老百姓也免不了征敛之苦。刀兵四起,干戈不息,受苦受难的还是平民百姓,诗人为此叹息不已!
明昌时期帝王中诗词有成就的,当数金章宗完颜璟。他系世宗之孙,小字麻达葛,工诗词,善书画,多才多艺。他的诗词与完颜亮全然不同,少了些豪放,多了些纤细工巧,如《宫中绝句》:
五云金碧拱朝霞,楼阁峥嵘帝子家。
三十六宫帘尽卷,东风无处不飞花。
把帝王家金碧辉煌、楼阁峥嵘的景象全描写出来了。
又如《蝶恋花·聚骨扇》:
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絛更结同心扣。金殿珠帘闲永昼,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忽听传宣颁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
这首词描写聚骨扇(即折叠扇)小巧玲珑,上面绘有精致的图案,轻轻一摇,便有一缕清风透入怀中。忽听君王传宣,赶忙藏入香罗袖中。看来折叠扇在金代已经普及,以至于每个宫女都有一把了。
金朝后期,由于蒙古人的入侵,金朝国势由盛转衰。宣宗南迁汴梁,以避蒙古人兵锋,不料蒙古兵又跟踪而至,金哀宗又迁都蔡州(河南汝南),到底没有躲过社稷覆亡的厄运。反映到文坛上,感慨悲壮、描写现实的诗词便多了起来,正如清人赵翼《题遗山诗》所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赵秉文、元好问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人物。
赵秉文(1159—1232年),字周臣,滏阳人,仕世宗、章宗、卫绍王、宣宗、哀宗五朝,官至六卿,晚年号闲闲,著述甚多。元好问在《闲闲墓铭》中评价他的诗:“七言长诗笔势纵放,不拘一律,律诗壮丽,小诗精绝,多以近体为之。至五言古诗则沉郁顿挫似阮嗣宗,真淳古淡似陶渊明。”如《从军行送田琢器之》:
北兵数道下山东,旌旗绛天海水红。
胡儿归来血饮马,中原无树摇春风。
蒙古兵所到之处,打家劫舍,杀人如麻,诗人给予了无情地鞭挞!
元好问(1190—1258年),字裕之,号遗山,太原秀容(山西忻县)人。兴定五年(1220年)进士,正大年间为南阳令,天兴初年擢尚书省掾,转行尚书省左司员外郎。金亡不仕,闭门著述。他一生笔耕不辍,著作甚多,今存有《中州集》《遗山先生文集》等。《金史·文艺传》评价他的诗:“五言高古沉郁,七言乐府不用古题,特出新意。歌谣慷慨挟幽、并之气。其长短句揄扬新声,以写恩怨者又数百篇。兵后,故老皆尽,好问蔚为一代宗工,四方碑版铭志尽趋其门。”他生活在金朝由盛转衰以至覆亡的大动**年代,现实生活为他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创作素材。他的诗流传下来的有380余首,有描绘壮丽山川的,有抒发豪情逸兴的,更有写国破家亡的丧乱诗。翁方纲《小石帆亭著录》中说:“苏、黄之后,放翁、遗山二家驰骋词场,而遗山更为高秀。”说元好问词的成就高于陆游,未必恰当,但元好问的确是出类拔萃的词人。如《癸巳五月三日北渡三首》中的第三首:
白骨纵横似乱麻,几年桑梓变龙沙。
只知河朔生灵尽,破屋疏烟却数家。
战争使和平、宁静的乡村变得满目疮痍,白骨纵横,只有几家破屋冒着炊烟,大部分人都死于战火了,令人痛心。又如《水调歌头·赋三门津》:
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长风怒卷高浪,飞洒日光寒。峻似吕梁千仞,壮似钱塘八月,直下洗尘寰。万象入横流,依旧一峰间。仰危巢,双鹄过,杳难攀。人间此险何用,万古秘神奸。不用燃犀下照,未必佽飞强射,有力障狂澜。唤取骑鲸客,挝鼓过银山。
黄河三门津(人门、鬼门、神门三津,惟人门可行舟)水流湍急,怒涛翻卷,只有砥柱山昂然屹立,险峻如千仞之高的吕梁山,雄壮如钱塘江的八月潮。鸟儿在山的高处筑巢,天鹅从山上飞过,令人望而生畏。尽管如此,也要“挝鼓过银山(银山形容大浪)”。这首词雄伟豪放,是金人诗篇中少见的佳作。
一千八里汴堤柳,三十六桥梁苑花。
纵使风光都似旧,北人见了也思家。
金末众多普通作家中值得一提的还有赵元。赵元字宜之,定襄人,经童出身,举进士不中,不久双目失明。金室南渡后,赵元往来洛西山中,自号愚轩。作为盲人,他仍系念着百姓疾苦,实在难能可贵。如《邻妇哭》:
邻妇哭,哭声苦,一家十口今存五。我亲问之亡者谁?儿郎被杀夫遭虏。邻妇哭,哭声哀,儿郎未埋夫未回。烧残破屋不暇葺,田畴失锄多草莱。邻妇哭,哭不停,应当门户无余丁!追胥夜至星火急,并州运米云州行。
这个妇女的命运极为悲惨,战争使她家破人亡:儿子被杀,丈夫被虏不知下落;在儿死尚未殡埋,丈夫被抓未归的情况下,破屋不暇修缮,良田已经荒芜;已是家无余丁时,胥吏摊派差役急如星火,无奈她只得以孱弱之躯为官家运米。如此大胆揭露社会矛盾,控诉金末战乱横征暴敛的统治者给百姓带来的灾难,真是字字血,句句泪!
三、文学评论
金代比较著名的文学评论著作,当推王若虚的《滹南诗话》、元好问的《论诗绝句三十首》。
王若虚字从之,号慵夫,藁城人,承安二年(1197年)经义进士,官至翰林应奉转直学士。著有《滹南遗老集》《慵夫集》等。《滹南诗话》对黄庭坚及江西诗派进行了猛烈抨击,他说:“古之诗人,虽趣向不同,体制不一,要皆出于自得。至其辞达理顺,皆足以名家,何尝有以句法绳人者!鲁直(黄庭坚)开口论句法,此便是不及古人处。”又说黄庭坚的诗“有奇而无妙,有斩绝而无横放,铺张学问以为富,点化陈腐以为新,而浑然天成,如肺肝中流出者,不足也”。《滹南诗话》主张诗要注重“意”“真”“自得”“天成”,也就是说诗歌要有充实的生活内容,反对过分雕饰与忽视思想内容。他说:“雕琢太甚,则伤其全;经营过深,则失其本。”主张“文章以意为主,字语为之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使不从。世人往往骄其所役,至跋扈难制,甚者反役其主”。很显然,他反对离开内容片面地追求辞藻、堆砌典故的不良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