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头望着嬴政,“你若想将这?些不同的石块碾碎,重新整平,便不能一蹴而就,这?是一个漫长而又?困难的事情,在你整平碎石的过程中,随时?有不甘心被碾碎的石块要重新聚集起?来,稍有不慎等待你的便是覆灭。”
“你不能只着眼于当下,你更要确保你的子嗣能承袭你的王位,连同你的志向、你的政策!”
“否则,即便侥幸完成统一,你亲手铺就的石块也会再次破碎!”
嬴政瞳孔颤动着,抬着头颅仰望这?位老者。
“政儿,寡人知晓你。”老者一改方才的冷凝与?肃杀,露出浅淡的笑意,“长平之战之后,你不好受吧。”
嬴政骤然停止呼吸,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晓自己?问了什么,只看见老者眼神古怪起?来。
“白起?么。”
“寡人许久不曾听见有人提起?白起?了。”他负手而立,分明头发花白,腰板却仍旧挺直,一丝一毫佝偻的弧度都没有,“忠于大秦的臣子,会被万民爱戴,但只忠于大秦的臣子,不会是君王想要的。”
“你要小?心这?样的臣子,”老者淡淡然,“他或许会背叛你。”
“寡人与?白起?之间横隔着的是互相对彼此?的怨恨,他怨寡人令他背负骂名,陷他于不忠不义之地,寡人恨他不忠于寡人,在意忠义大于在意寡人。我们已?无?法成为一对正常的君臣了。”
“不能为寡人所用,自然要杀了,我不能、也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会动摇王之政权的变因。”
“你要有一些完全忠于嬴政的臣子,而非只忠于大秦,你明白么?”
嬴政深呼吸,后撤半步,拱手郑重一礼。
他只说了一句:
“王上万年,大秦万年!”
上首缓缓地笑了,半晌后,他将自己?头上的冕旒摘下,轻轻戴在了嬴政的头上。
这?是唯有王才能佩戴的东西?,象征着王权。
嬴政微惊讶,抬起?头扶住了这?尊冕旒。
“去吧。”他摆了摆手,周遭逐渐变浅变淡,秦昭襄王嬴稷的面容也逐渐模糊。
“当年,是您授意祖父接我回秦的吗?”嬴政急急忙忙的追问。
嬴稷没有回答,梦醒了。
嬴政坐起?身,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他下意识摸了摸头冠,没有秦王冕旒。
“殿下?”从云低声担忧,“您做噩梦了么?”
嬴政问,“孤说梦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