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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意识(第2页)

由此可见,我们平常讲的主体对客体的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过程,讲到头,最终认识的也不过是在场的东西,只停留在在场的东西一边。我们并不像一般的西方传统形而上学那样主张普遍性概念存在于感性的、时空的领域之外,而强调普遍在特殊之中,理在事中,现实世界是二者的结合,但即使如此,事理相结合、普遍与特殊相结合的东西也仍然是在场的东西。我们平常讲的哲学基本观点重在从变动不居的在场者通过理性认识达到恒常不变的在场者,而不考虑隐蔽在事物背后的无穷无尽的现实性的关联是在场的东西的根源。我们一般讲普遍联系也不是从在场与不在场、隐蔽与显现的视角看待联系,而实际上是把普遍联系都看成是在场的东西。所以我们平常讲哲学也根本不讲在场的有限之物对无穷尽的不在场者的想象,不讲有限者的无穷追寻。

实际上,个人或整个人类思想意识的发展并不以此为满足,并不甘愿停留在主客关系上的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阶段。前面说到西方哲学史从以黑格尔哲学为代表的主客关系式到以海德格尔为代表的对主客关系的扬弃与超越,就是一种说明。从个人来说,超越主客关系,达到人与物融合为一的境界或海德格尔所说的“此在与世界”的关系即“在世”的境域,乃是个人意识发展的更高级的阶段,这是一种超理性认识的阶段,这个阶段不再是寻找普遍性概念,不再是寻找事与理的统一,而是在此基础上通过想象把在场的有限的东西(包括普遍性概念或理在内的在场者)与不在场的无穷尽的东西结合为万物合一的无限整体,在无限性中追寻。作为人类中少数“优选者”的真正的诗人能经常达到这个境界,平常多少有些诗意的人有时也能进入这个阶段,一个完全不能超越主客关系阶段的人是根本没有诗意的人。

人本来或者说原初地就生活于万物一体之中,与万物息息相通,是有了主客关系的思维方式之后才产生了人与万物之间的限隔,现在要进而在高一级的阶段上回复到万物一体,这就需要修养和陶冶,需要审美教育,并非人人都能做到。(所谓“人天生都是诗人”,那是另外一种含义,而且不同的哲学家有不同的解释,我在别的许多文章中都已谈过,兹不具论。)但它毕竟是人生旅程的高级阶段。

由此观之,人从无自我意识到主客关系式的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进而到对超主客关系的万物一体的领悟,或者换句话说,从对在场者的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到在场与不在场的想象中的结合和对不在场者的无限追寻,乃是“人生在世”的全过程。那种只讲主客关系式中对在场者的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不讲超主客关系式中对不在场的无限性的想象与追寻的西方“在场形而上学”,可以说是在人生旅程中半途而废。

诗意或艺术性在于超越在场、超越认识、思维,而在想象中、在无限性中追寻,否则就没有真正的诗意和艺术品。但诗意和艺术品总是包含在场的东西,包含有思、有理。显现在诗人和艺术家的当前的东西,并不是像黑格尔所说的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毫无规定性的没有经过理性认识的“这一个”,诗人和艺术家的直观(在场的东西),正如黑格尔所说,“并不是单纯直观地看待事物。一个真正的诗人在阐述他的作品之前和阐述过程中,毋宁是反复沉思和后思(naundna)”[11]。可以说,显现在诗人和艺术家当场的东西是凝结着思和理的具体有限之物,黑格尔在这一点上是值得肯定的,但诗人和艺术家并不像黑格尔所说的那样去追求纯思维中的纯概念,以期把纯概念(“理念”)显现于感性的东西之中,也不像科学家那样把具体有限之物的理(规律性)加以抽绎和论证,而是从在场的具体有限物中显现出无限性的不在场的东西,从而让观赏者有无穷的想象—玩味。但是一个根本没有凝结着思和理的直观中在场的东西,也不可能显现出隐蔽在其背后的无穷关联,不可能引发人们的无穷想象。凡·高画的农鞋如果没有凝结着画家本人的思,怎能引发人们由此而想象到农妇的艰辛的步履,对面包的渴望,甚至对社会现象的反思等呢?其实,越是凝结着深刻的思的直观,也越能激发人们对不在场者的无穷想象。我所说的有限者在无限性中的追寻,其要义在此。

这种追寻不是绝对完满性的实现(那是根本不现实的),而是永无止境的前进过程。伽达默尔认为艺术作品的意义是永远不可穷尽的,人永远不可能把一件真正艺术品的意义“掏空”[12],理解、解释是一个“开放的过程”[13]。我想,这也就是人们在艺术品面前流连忘返、徘徊不能离去的原因,人们面对在场的艺术品,正是在向隐蔽处无止境地追寻。

诗意和艺术性有高有低,我们不能期望人人都成为诗人和艺术家,但我们提倡通过诗和艺术品,超越在场的有限性,在未出场的无限性中翱翔。这也就可以说是登上了人生的高峰。

[1]本文原载于《社会科学战线》,2000(2)。

[2]参见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2卷,106~107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3]《黑格尔著作》,理论版,第13卷,130页,法兰克福,苏尔坎普出版社,1983。

[4]黑格尔:《小逻辑》,96~97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5]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28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6;《黑格尔著作》,理论版,第18卷,42页,法兰克福,苏尔坎普出版社,1982。

[6]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第2卷,356页,台北,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1995。

[7]参见拙文:《哲学的新方向》,载《北京大学学报》,1998(2)。

[8]参见拙文:《思维与想象》,载《北京大学学报》,1997(5)。

[9]关于庄子人与万物一体的观点与西方主客关系式相对立的论述,可参见GrahamParkes:sdAsianThought,TheUyofChicagoPress,1991:115、116、127。

[10]参见拙文:《阴阳学说与西方哲学中的在场、不在场》,载《社会科学战线》,1998(3)。

[11]《黑格尔著作》理论版,第10卷,256页,法兰克福,苏尔坎普出版社,1981。

[12]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第2卷,8页,台北,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1995。

[13]SeePaulRiTexttoAorthwesteyPress,199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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