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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2页）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小桃几人跟着周秀才学了半月。小桃下午认一个时辰字约三十个，再练一个时辰字。第二天卯时（早上五点左右）她就起床，把前几天认的字诵读半个时辰巩固记忆，接着练一上午的字。午饭前，她会留出半柱香的时间让景宇教她下午要认的新字。周秀才让她临摹书铺买来的举人字帖，那字帖用的是行书，灵动高雅，正适合小桃练习。她这股拼劲儿让周秀才相当满意。

怀庆在读书上资质平平，每天三十个字对他难度极大，总是记不住前几天学的。本来小桃想教三丫认字，但三丫得知景宇已经全会之后，就天天上午拉着景宇教他们两口子认字，好让小桃能专心练字。在三丫的监督下，她男人好歹跟上了认字的进度，不过练了半个月，字写得还是像画符。

让周秀才意外的是水生。最初他只觉水生资质平庸，毕竟上过几年私塾，除了认得字，似乎所知甚少。水生曾红着脸问过他考取秀才需读什么书，他随口答：“四书五经必是要精通的。”水生自然知道四书五经，否则当初在寺庙地摊上也不会看到书就双眼放光。周秀才子时起夜，听见水生在小声背诵《论语》；卯时路过水生屋子，灯已亮起，里面又传来背诵《论语》的声音——实在勤奋！只是不解他为何如此用功，却又所知甚少。

周秀才整理书桌时，发现一本颜真卿的字帖，笔力雄浑、气势磅礴，很是不错。他想到小桃上午练字尚有字帖可用，而水生却无帖可临，颜体正大刚健的风骨恰适合男子临摹，便将字帖递给了水生，悉心叮嘱道：“这书不是我们的，定要爱惜。”下午小桃等习字时，他也顺便指点了他几句。不料短短半月之后，水生的字竟已脱胎换骨。周秀才偶然瞥见，发现水生因终日苦练，握笔的指节处总是通红。

至于周秀才自己，也是卯时即起，读一个时辰的举人抄本，吃过朝食便开始抄写屋主留下的书。下午教学。晚上吃过晚饭后，再读一个时辰举人抄本，接着继续抄书。

转眼一个月过去，该放一天假了。又逢初一，正好可以去逛庙会。

用过早饭，大家请周秀才在堂屋正中的上首椅子就座。平日里自然不会有人与他并排同坐——孩子们是晚辈，自不便僭越；同辈的两位女子亦因礼数所拘，亦不便坐他旁边。

小桃笑着捧上两身锦缎衣服，双手奉上：“周叔，这是我为您做的两身衣服，孝敬您的，望您喜欢。”

周秀才一看，一身青蓝色，一身竹青色，颜色大气沉稳。做工针脚细密，绣工出众，袖口还绣了几支清雅的竹枝。关键是那上等的锦缎迎着光，似有水波流动。饶是周秀才，也有点稳不住心神——这衣服真好！他一辈子还没穿过如此奢华的衣服，关键还是自己学生亲手做的。心里说不出的满意，脸上便也带了出来。

景宇探头看见这发光的衣服，瞅了眼自己的手，急忙道：“爹爹你们先等等，等我回来我定要摸一摸！”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这话也提醒了水生娘，她也想摸啊！紧跟着景宇也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景宇啊，水别倒，我也洗洗手！”三丫在一旁瞧着，忍俊不禁。

片刻功夫，景宇就冲了回来，先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布料。周秀才问：“你这是作甚？”

景宇一听：“那我可要真摸了？”说完便轻轻地抚摸着布料，最后又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不是说‘如同孩童肌肤’么？怎么布料这般滑溜，我的脸也不滑啊？”他转过身，对着小桃认真道：“小桃姐，你平时别那么勤奋，把东西都学完了。你留着些，等我回去努力学，考个比我爹爹还厉害的举人回来教你。到时候你也孝敬我这种衣服，让我也穿穿发光的衣裳。”

周秀才闻言大怒：“懂不懂规矩？”说着就要起身收拾儿子。这下大家再也忍不住，都笑得肩膀直抖。

第49章见识

水生娘也正想去摸那锦缎衣服，水生却急忙拦住了他娘。水生娘甚是不解——明德镇连卖这种锦缎的铺子都没有，即便府城有，她也不敢进，就算进了也不敢摸。她手上全是细小的口子，万一刮了丝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周秀才的衣服就在家里，她定会轻轻的，绝不会刮着。正想跟儿子解释自己会小心，水生却无法直说一个妇道人家去摸做给男子的衣物不太合适。

小桃娘扫了众人一眼，向景宇招了招手，轻轻捏了捏他那白净不少、童稚十足的小脸。她打开另一个包袱：“景宇，你再看看这两身衣服如何？”

景宇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一身宝蓝色交领斜襟，胸口用暗朱红色丝线绣着威猛的虎头，黑丝线勾勒的虎眼透着凌厉霸气；另一身绛红色衣服，却用褐色丝线绣了只花斑可爱的小老虎，同样以黑丝线点睛，那虎眼仿佛含着水光，灵动异常，小老虎扭着脑袋的模样可爱至极。小桃娘温声道：“把衣服全展开看看。”

景宇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展开，顿时惊呼起来：“爹爹啊……”他扫视一圈众人，狂喜涌上心头——这么小的尺寸，除了他还能有谁穿？他喜不自胜：“我不考举人也能穿发光的衣服啦！”

这下周秀才真坐不住了。倒不单是为了收拾儿子，更是因为这些年他独自拉扯孩子，事事亲力亲为。为了两个孩子年幼不受委屈，他不敢续弦；也因孩子拖累，无法静心读书，断了再进一步的念头。如今竟有人能想到他小儿，替他小儿做身如此贵重的衣衫，怎能不让他感动？况且他如今身无长物，竟还有人愿意对他们父子好。他望向小桃娘，眼神里便多了些复杂难言的东西。

小桃娘只作没瞧见周秀才的眼神。她笑着拉起水生娘的手：“妹子，我平日只顾做绣活，家里里里外外全靠你操持，我没帮上什么忙。我也就会这点针线活，给你绣了个荷包，你看看可喜欢？”说着便将一个鲜亮的月白色锦缎荷包塞进水生娘手里。荷包上绣着两支带露含苞的荷花，栩栩如生，翠绿的荷叶更显生机。水生娘捧着荷包，结结巴巴道：“赵姐，这般精贵又好看的东西，哪能放我手上？万一刮了丝可怎么好……”

小桃娘笑着将水生娘的手连同荷包一起包拢。

水生恭敬地向小桃娘道了谢。他心里知道，赵姨这是不和他娘计较，特意绣了这荷包给他娘做脸面。

水生娘此刻哪还想去摸别人的衣服？她学着景宇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荷包。果然如同景宇所说，锦缎发着光，触手温软。景宇也被荷包上的荷花吸引，赞道：“谢婶子，你这荷包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