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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温大娘的母亲缠绵病榻大半年，早已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一把枯骨，油尽灯枯，只是熬日子罢了。寿衣寿棺早已备好，晚辈们心里也多少有数。

温大娘缓过劲，才细细问起家里的安排。

温大郎眼神躲闪：“大姑放心，爹带着二弟在门口跪谢亲朋吊唁，三弟在守棺，守着长明灯，给奶烧纸钱，纸钱一直没断。四弟和我一块儿出的门，他去请厨娘操办丧饭了。娘在屋里接待上门的女眷。其他亲戚，都让隔房三叔家的堂兄弟帮忙报丧了。家里都预备好了，定要把奶风风光光送走。”

他喘了口气，接着道：“请了大柳庄有名的李半仙看了风水，也定了下葬的吉日。说是这几天日子犯煞，只能定在五天后十六那天，寅时末落棺最吉利，和奶的生辰八字相配，主子孙兴旺。”

温大郎灌了口茶水，顿了顿，偷瞄着温大娘的脸色，支支吾吾道：“其他亲戚都让堂兄们去报丧了，大姑您这儿，侄子是要亲自来的。奶就您和我爹这一双儿女，我们骨肉至亲……就是……就是这天儿热得邪乎，奶怕是……怕是……搁不住啊。要是有冰就好了……大姑您最孝顺，定不忍心奶遭这罪……我们没门路，比不得大姑您认识富贵人家……”

温大娘听明白了——这酷暑天气，尸体放不住，需要冰镇。可冰是富贵人家才有的稀罕物，眼下这节骨眼，五天的冰耗下来，没个二百两银子根本下不来！这够体面地安葬老娘好几回了。娘家兄弟这是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想让她出这笔巨款。

她兄弟家底掏空也拿不出，对她温大娘而言，这也是剜心割肉的大钱，几乎是她半副身家！难怪派了平时最得她看重的大侄子来。又想到，自己能在县城开这牙行站住脚，全靠娘家这几个凶名在外的侄子压住阵脚。自家孩子虽精明狠辣，却吃不了这碗饭，只能在城边置了几十亩地过活。温大娘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冰钱，无论如何，只能自己咬牙出了。

温大郎惴惴不安地等着，连续上的茶水都放温了，才听见温大娘开口道：“大郎先回去帮忙吧，冰……我来想法子。”

温大郎闻言心头狂喜，赶紧跪下“咚咚咚”给温婆子磕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

温大娘打发了侄子，自己也急忙出门。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真说动了县城吉香酒楼的老板，匀出了几箱冰。只是那价钱，贵得让温大娘脸上的横肉都心疼得皱成了一团。

回到牙行，温大娘匆匆收拾好行李，把三丫和小桃叫到跟前，沉着脸吩咐：“我有急事，得出门六七天。前面店门我会锁死，你们从小院侧门进出。给我把院子收拾干净！厨房灶门口的柴灰铲了！眼里都得有活！胆敢偷懒耍滑，我的棍子可不认人！除了倒灰，不许成天在外面晃荡！要是叫我知道了……”她阴冷地扫视着两个孩子惨白的脸，“我给你们找的去处，保管叫你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看着两个孩子吓得面无人色，温大娘这才放下心，锁门离去。

第8章自在

温大娘雇好了骡车，急着押运冰块赶回娘家奔丧。

三丫手里捏着温大娘留下的小院钥匙，恭敬地领着小桃在店门外送行，一直等到骡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了后院。

一进小院，三丫立刻插上门闩。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着压抑不住的轻松光芒。

三丫兴奋地搂住小桃：“小桃，我们也能过几天松快日子了！”话一出口，鼻子就有些发酸，再看小桃，也是眼眶泛红却带着笑。

三丫靠着小桃的头，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这几天我们就能找机会出院子，在县城里逛逛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高不高兴？”小桃乐得直咧嘴。

三丫站在院子里，目光落在墙角冒出的杂草上，灵机一动：“我们今天拔草！拔完就能借着倒秽物出门了！”小桃听了，只觉得三丫真是聪明。

雨后泥土松软，杂草一拔就起，连带起一兜泥土。两人麻利地收拾好院子，三丫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她从柴棚翻出两个小竹筐，把扫拢的杂草和土渣一人装了半筐——这样明天再装一半，又能出去一次。

灰坑在城东边，专为方便富人而设。牙行在西市，去灰坑得穿过大半个县城，但对此刻的三丫和小桃来说，巴不得路再远些才好。

两人牵着手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小桃怯生生地打量着两旁干净整洁的青砖店铺，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路过一家糖铺子时，她忍不住低下头。

三丫察觉到，摸摸她的头：“想吃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