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想过逃跑。
他十六岁了,虽然打不过身强体壮常年干建筑队的李守望,但是总可以跑掉。
他一个有手有脚肯吃苦耐劳的大小伙子,不管去到哪都能活,就算是捡垃圾他也能把弟弟养大。
但李守望一看出他的念头,就把弟弟锁了起来,不让他们同时出门。
他尝试过无数次,都没能把弟弟偷出来。
很短暂的一刹那,他曾自私地想过:自己跑。
弟弟是他的“拖累”,是捆在他脚上栓在他心上的枷锁。
李守望一直拿弟弟威胁他,逼他做这做那。
他给李守望的建筑队白打了一年工,攒的那么一点点钱还被抢去买酒。
绝望到极点时,他也曾想过一走了之,任由弟弟自生自灭。
他不停地给自己洗脑:那不是我的孩子,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什么好人,他死就死了。
只是他没想到,李守望杀死游弋的方式,不是掐死他,也不是饿死他。
他把那根枣树藤缠在游弋细弱的脖子上,缠在他亲儿子的脖子上,要活活绞死他。
游弋挣扎喊叫,嚎得像只被宰杀的猪崽。
梁宵严把他救下来后一整个晚上耳边都是弟弟的惨叫声。
后来他想,那就抱着弟弟一起死吧。
活着那么难,死去只要一瞬间。
他没了活路,他也受不了弟弟被绞死。
他给弟弟喂了一大碗奶,给他唱完了一整首虫儿飞,弟弟窝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
一条冷血的毒蛇,爬向弟弟的脖子。
那截脖子特别细,温热的,手攥上去软得完全使不上劲儿。
他很用力地掐他,把他的脖子掐紫了,脸也掐紫了,但弟弟从始至终都没吭一声。
游弋睡觉很轻,脖子上还有伤。
梁宵严知道他早就醒了。
但他不哭不闹也不睁眼,只是静静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