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清代学术流派 > 三主要内容及编纂体例(第1页)

三主要内容及编纂体例(第1页)

三、主要内容及编纂体例

在中国学案体史籍的形成过程中,黄宗羲著《明儒学案》,是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要著述。梳理这部学案的主要内容,剖析其编纂体例,对于明了学案体史籍的基本特征,无疑具有典型意义。

(一)《明儒学案》举要

《明儒学案》凡62卷,上起明初方孝孺、曹端,下迄明亡刘宗周、孙奇逢,有明一代理学中人,大体网罗其中,实为一部明代理学史。全书由5个部分组成,即:一、师说;二、学有授受传承的各学派;三、自成一家的诸多学者;四、东林学派;五、蕺山学派。兹分述如后。

第一部分师说,系辑录著者业师刘宗周论一代诸儒学术语而成,以明全书师承所自。刘宗周论一代儒学,首推方孝孺、曹端。他推许方孝孺之节义,深为其学不彰而鸣不平,认为:“考先生在当时已称程、朱复出,后之人反以一死抹过先生一生苦心,谓节义与理学是两事,出此者入彼,至不得与扬雄、吴草庐论次并称。于是成仁取义之训为世大禁,而乱臣贼子将接踵于天下矣。悲夫!”对曹端,刘宗周评价亦甚高,既比之于北宋大儒周敦颐,推作“今之濂溪”,又指出:“方正学而后,斯道之绝而复续者,实赖有先生一人。薛文清亦闻先生之风而起者。”方、曹二家之后,继以薛瑄,不过,刘宗周于薛瑄评价并不高。一方面他既指出薛氏闻曹端之风而起,所著《读书录》确有“学贵践履”之意。另一方面,对其身为朝廷重臣而不能伸张正义,又颇有贬词。吴与弼与薛瑄同时,生前,因替权臣石亨族谱作跋而称门下士,石亨瘐死,遂招致非毁。刘宗周力为辨诬,盛称其学“刻苦奋励,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为同时诸家所不可及。一如评薛瑄出处,刘宗周之论陈献章学,亦多微词。陈献章学宗自然,力倡“静中养出端倪”之说。刘宗周于此颇不以为然,他说:“静中养出端倪,不知果是何物?端倪云者,心可得而拟,口不可得而言,毕竟不离精魂者近是。今考先生证学诸语,大都说一段自然工夫,高妙处不容凑泊,终是精魂作弄处。盖先生识趣近濂溪而穷理不逮,学术类康节而受用太早,质之圣门,难免欲速见小之病者也。似禅非禅,不必论矣。”

刘宗周之学,远宗王守仁,却又能不为师门成说拘囿,而独阐诚意,以“慎独”标宗。所以《师说》中论王守仁学,既最能明其精要,亦深识其弊短之所在。刘氏所评之深刻影响于黄宗羲及诸蕺山后学者,主要有如下几点。

其一,阳明学之与朱子学,抵牾集中于释《大学》一书。朱熹主张先格致而后诚意,王守仁则释以即格致为诚意。两家之教虽殊途同归,而《大学》八条目,实无先后之可言,因而又隐然推阳明说为正解。其二,王守仁倡“致良知”说而承亡继绝,其来源虽似在陆九渊本心说,但陆、王之学实有毫厘之分,不可不辨。刘宗周指出,“致良知”说“求本心于良知,指点更为亲切。合致知于格物,工夫确有循持。较之象山混人道一心,即本心而求悟者,不犹有毫厘之辨乎”!其三,王守仁之学,实远接北宋大儒程颢,程颢之后,无人可以与之相比。所以刘宗周评阳明学为:“震霆启寐,烈耀破迷,自孔孟以来,未有若此之深切著明者也。”其四,王守仁过早病逝,未能得享高年,因而他的高明卓绝之见并未尽落实地。其学之弊病在于:“急于明道,往往将向上一几轻于指点,启后学躐等之弊。”因此,刘宗周认为,“范围朱、陆而进退之”,应是王门诸后学的共同职志。

王守仁生前,门人遍天下,而刘宗周认为,王门之众多传人中,以邹守益最称得师门真传。所以他评王门诸弟子,独先之以邹守益,指出:“东廓以独知为良知,以戒惧慎独为致良知之功。此是师门本旨,而学焉者失之,浸流入猖狂一路。惟东廓斤斤以身体之,便将此意做实落工夫,卓然守圣矩,无少畔援。诸所论著,皆不落他人训诂良知窠臼。先生之教,率赖以不敝,可谓有功师门矣。”王门弟子中,刘宗周于王畿最为不满,不惟评作“孤负一生,无处根基”,而且径斥“操戈入室”。他说:“至龙溪,直把良知作佛性看,悬空期个悟,终成玩弄光景,虽谓之操戈入室可也。”究其根源,则在于对王畿所津津乐道的王门四句教的怀疑。刘宗周认为:“四句教法,考之阳明集中,并不经见。”在他看来,所谓“四句教法”,乃“阳明未定之见,平日间尝有是言,而未敢笔之于书,以滋学者之惑”。因此他断言:“其说乃出于龙溪。”

在王守仁讲学的过程中,罗钦顺多有书札商榷,对“致良知”说提出了直言不讳的批评。孰是孰非,成为明代中叶学术史上的一桩公案。刘宗周于此详加评说:一方面,他肯定罗钦顺以本天、本心来区分儒释,评为“大有功于圣门”;另一方面,指出罗氏将心性截然剖断,宁舍置其心以言性,实是因噎废食。在刘宗周看来,王守仁固然高明卓绝有余而质实不足,但罗钦顺为格物一段工夫所困,终身不能自拔,则更其可悲。由此正可窥见,迄于明代中叶,程、朱之学确已衰微。刘宗周就此指出:“以先生之质,早寻向上而进之,宜其优入圣域,而惜也仅止于是。……盖至是而程、朱之学亦弊矣。由其说,将使学者终其身无入道之日。困之以二三十年功夫而后得,而得已无几,视圣学几为绝德。此阳明氏所以作也。”[1]

继罗钦顺之后,《师说》于吕柟、孟化鲤、孟秋、张元忭、罗洪先、赵贞吉、王时槐、邓以赞、罗汝芳、李材诸家之学,皆有评述。最终则结以许孚远,以明其师门笃实之学。

《明儒学案》的第二部分,是学有传承的各学派,上起吴与弼《崇仁学案》,下迄湛若水《甘泉学案》,凡42卷,占至全书大半篇幅。卷1至卷4为《崇仁学案》,所录为吴与弼、胡居仁等10人。黄宗羲以阳明学为明代理学大宗,而溯其渊源,吴与弼倡道江西,传学娄谅,而王守仁早年即曾问学于娄谅,吴氏自是开风气大师。因此,在《崇仁学案》卷首总论中,黄宗羲断言,无吴与弼,则无尔后阳明学的大盛。他说:“康斋倡道小陂,一禀宋人成说。言心则以知觉,而与理为二,言工夫则静时存养,动时省察。故必敬义夹持,明诚两进,而后为学问之全功。其相传一派,虽一斋、庄渠稍为转手,终不敢离此矩矱也。白沙出其门,然自叙所得,不关聘君,当为别派。于戏!椎轮为大辂之始,增冰为积水所成,微康斋,焉得有后时之盛哉!”卷5、卷6为陈献章《白沙学案》,所录为陈献章、李承箕、林光等12人。黄宗羲认为,陈献章早年师从吴与弼,融师说为己有而创为别派,于阳明学兴起多所启发,所以述《崇仁学案》之后,即继以《白沙学案》。他指出:“有明之学,至白沙始入精微,其吃紧工夫,全在涵养。喜怒未发而非空,万感交集而不动,至阳明而后大。两先生之学,最为相近,不知阳明后来从不说起,其何故也。薛中离,阳明之高第弟子也,于正德十四年上疏,请白沙从祀孔庙,是必有以知师门之学同矣。”明代理学,当阳明学崛起之前,朱子学在北方得薛瑄恪守,流播秦晋,濡染一方,而有河东之学与关学之谓。黄宗羲认为,其开派宗师当推薛瑄,所以《明儒学案》卷7、卷8,以《河东学案》述薛瑄及周蕙、吕柟等15人学说之传承。随后则于卷9辟为《三原学案》,以述王恕、韩邦奇、杨爵等六位关学大师之学。

阳明学为明代理学中坚,故《明儒学案》第二部分中,述阳明学派最详。从卷10《姚江学案》,至卷36《泰州学案》,篇幅达26卷之多,所录阳明学派中人则亦至98位。黄宗羲认为,有明一代学术,在阳明学兴起之前,大体上是一个“此亦一述朱,彼亦一述朱”的格局。自王阳明指点出“良知”以立教,始开出一条崭新路径。所以他说:“无姚江则古来之学脉绝矣。”一如其师刘宗周,在《姚江学案》卷首总论中,黄宗羲亦议及王门四句教。只是他并未拘泥师门之说,而是认为四句教本无病痛。在黄宗羲看来,问题在于学者误会,一味依己意发挥,以致乖违师门本旨,引向荒谬。他就此评论道:“其实,无善无恶者,无善念恶念耳,非谓性无善无恶也。下句意之有善有恶,亦是有善念、有恶念耳。两句只完得动静二字。他日语薛侃曰,无善无恶者理之静,有善有恶者气之动。即此两句也。所谓知善知恶者,非意动于善恶,从而分别之为知。知亦只是诚意中之好恶,好必于善,恶必于恶,孰是孰非而不容已者,虚灵不昧之性体也。为善去恶,只是率性而行,自然无善恶之夹杂,先生所谓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2]以此,黄宗羲认为,王畿倡心、意、知、物俱是无善无恶的四无说,篡改了王门四句教法,有违儒者矩矱,确嫌近于释老之学。但他同时又予王畿之学以公允评价,指出:“先生亲承阳明末命,其微言往往而在。象山之后不能无慈湖,文成之后不能无龙溪,以为学术之盛衰。……先生疏河导源,于文成之学固多所发明也。”[3]

王守仁故世之后,越中诸王门弟子,因对四句教法解说分歧,流弊丛生。黄宗羲认为,独有江西诸阳明门人,最能得师门真传,从而使阳明学赖以传衍。因之《明儒学案》第二部分中的《江右王门学案》,竟多至9卷。黄宗羲于此解释说:“姚江之学,惟江右为得其传,东廓、念庵、两峰、双江其选也。再传而为塘南、思默,皆能推原阳明未尽之旨。是时越中流弊错出,挟师说以杜学者之口,而江右独能破之,阳明之道赖以不坠。盖阳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亦其感应之理宜也。”[4]阳明及门弟子中,汝中、汝止,二王齐名。汝中谓浙东王畿,汝止谓泰州王艮。王艮倡学泰州,以“淮南格物”和“百姓日用即道”之说而立异师门,数传之后,遂掀翻天地,非名教之所能羁络了。黄宗羲于此痛心疾首,为揭露其弊害,列为《泰州学案》四卷,他说:“阳明先生之学,有泰州、龙溪而风行天下,亦因泰州、龙溪而渐失其传。泰州、龙溪,时时不满其师说,益启瞿昙之秘而归之师,盖跻阳明而为禅矣。然龙溪之后,力量无过于龙溪者,又得江右为之救正,故不至十分决裂。泰州之后,其人多能以赤手搏龙蛇,传至颜山农、何心隐一派,遂复非名教之所能羁络矣。”[5]至此,阳明学遂告盛极而衰,处于非变不可的关头了。

《泰州学案》之后,为《甘泉学案》6卷,所录为湛若水、许孚远、冯从吾等11人。《明儒学案》何以要立《甘泉学案》?黄宗羲有如下解释:“王、湛两家,各立宗旨。湛氏门人虽不及王氏之盛,然当时学于湛者或卒业于王,学于王者或卒业于湛,亦犹朱、陆之门下,递相出入也。”[6]也就是说,王、湛两家虽宗旨各异,但为师者既多往还,其弟子又递相出入,殊途而同归。说到底,记甘泉学,无异于表彰阳明学。尔后道光年间,莫晋重刊《明儒学案》,正是由此出发,谓黄宗羲实以大宗归阳明,可谓信然不诬。

《明儒学案》卷43至卷57,为《诸儒学案》上、中、下,以此构成全书第三部分。自卷上方孝孺、曹端诸儒,经卷中罗钦顺、王廷相等,迄于卷下霍韬、吕坤、黄道周、孙奇逢辈,入案学者贯穿有明一代,凡42人。对于《诸儒学案》的设置,黄宗羲解释得很清楚,他说:“诸儒学案者,或无所师承,得之于遗经者;或朋友夹持之力,不令放倒,而又不可系之朋友之下者;或当时有所兴起,而后之学者无传者,俱列于此。”至于各卷的划分,他亦有解释:“上卷则国初为多,宋人规范犹在。中卷则皆骤闻阳明之学而骇之,有此辨难,愈足以发明阳明之学,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下卷多同时之人,半归忠义,所以证明此学也,否则为伪而已。”[7]

《明儒学案》的第四部分为《东林学案》4卷,所录为顾宪成、高攀龙等17人。当明末季,宦官祸国,党派角逐,国运文运皆江河日下。率先起而振颓救弊者,为东林诸君子。黄宗羲于东林诸公的忠烈节义,赞为“一堂师友,冷风热血,洗涤乾坤”,可谓推崇备至。顾、高诸公,鉴于王学末流的汪洋恣肆,以王门四句教为把柄,矛头所向,不惟以王畿为的,而且直指其师王守仁的“致良知”说。黄宗羲于此深不以为然,故在《东林学案》中多所驳诘。他始而再辩四句教,重申:“其所谓无善无恶者,无善念恶念耳,非谓性无善无恶也。”至于王畿的四无说,则“与阳明绝无干涉”,他就此喟叹:“呜呼!天泉证道,龙溪之累阳明多矣。”[8]继之针对高攀龙对“致良知”说的批评,黄宗羲指出,不惟高氏格物说与朱子异趣,且因欲自别于王阳明而进退失据。他的结论是:“先生之格物,本无可议,特欲自别于阳明,反觉多所扞格耳。”[9]最后则借其师刘宗周之言,对高氏学说作了“半杂禅门”,“大醇而小疵”[10]的总评。

在黄宗羲看来,晚明学术界,以修正王学而足称阳明学干城者,则是其师刘宗周。于是《明儒学案》便以《蕺山学案》一卷殿后,既以之总结全书,亦以之对一代理学,乃至整个宋明理学作出总结。黄宗羲认为:“今日知学者,大概以高、刘二先生,并称为大儒,可以无疑矣。”然而若论为学之纯粹、正大,则独推其师。所以他说:“若吾先师,则醇乎其醇矣。”一卷《蕺山学案》,既于案主传略中极意推尊,以刘宗周而直接濂、洛、关、闽和王阳明,又精心选取案主学术精粹,辑录成篇。所录依次为《语录》、《会语》、《易箦语》、《来学问答》、《原》、《证学杂解》、《说》、《读易图说》、《圣学吃紧三关》、《大学杂绎》、《论语学案》等凡11类。宗周学术,精要实在“慎独”,所以黄宗羲总评其师学术云:“先生之学,以慎独为宗,儒者人人言慎独,惟先生始得其真。”[11]全案以“慎独”说为中心,既有对理学诸基本范畴的阐释,又有对诸学术大师学说的评论。其所涉内容之广泛,辑录资料之翔实,不惟为全书其他学案所不可比拟,而且即使是《姚江学案》,亦难免相形而逊色。所以我们说,《蕺山学案》既是对《明儒学案》全书的总结,也是对明代理学和整个宋明理学的总结。

(二)编纂体例及其评价

以上,摘述《明儒学案》的主要内容,实际上已就全书布局反映了著者的编纂原则。接下去拟进一步对这方面的问题再做一些讨论,并从局部具体地来看一看全书的编纂体例。

关于《明儒学案》的编纂原则,卷首所列《发凡》8条,大致皆在其中。第一条评周汝登《圣学宗传》、孙奇逢《理学宗传》,既肯定二书之述理学史,“诸儒之说颇备”,又以“疏略”二字说明两家著述之不能尽如人意。黄宗羲指出,周书“主张禅学,扰金银铜铁为一器,是海门一人之宗旨,非各家之宗旨”。而孙书“杂收,不复甄别,其批注所及,未必得其要领,而其闻见亦犹之海门也”。因此,在黄宗羲看来,二书皆非总结理学史的佳构,于是《明儒学案》不可不作。第二、第三条,皆论明代理学的基本特征,即一是宗旨鲜明,二是剖析入微,超迈前代。同样是讲理学,宋明风格,各有千秋。宋儒重渊源,明儒则重宗旨。黄宗羲身为理学营垒中人,却能入乎其里而出乎其外,故深得个中三昧。他说:“大凡学有宗旨,是其人之得力处,亦是学者之入门处。天下之义理无穷,苟非定以一二字,如何约之使其在我?故讲学而无宗旨,即有嘉言,是无头绪之乱丝也。学者而不能得其人之宗旨,即读其书,亦犹张骞初至大夏,不能得月氏要领也。”由此出发,《明儒学案》着意于各家宗旨的归纳绍介,确有“如灯取影”之效。第四条谈全书所辑诸家学术资料的来源。对之前流行的理学诸儒语录,黄宗羲皆不满意,他认为共同的弊病在于“荟撮数条,不知去取之意谓何”,因而不足以反映各家风貌精神。所以《明儒学案》一反其道,“皆从全集纂要勾玄,未尝袭前人之旧本”。第五条谈全书卷帙分合。黄宗羲指出,《明儒学案》之述学术源流,断不如禅家之牵强附会,所遵循的原则是:“以有所授受者,分为各案。其特起者,后之学者,不甚著者,总列诸儒之案。”第六条介绍全书的一条重要编纂原则,即“一偏之见”、“相反之论”,皆兼容并蓄,以明儒者之学的同源异流,殊途同归。黄宗羲说得很好:“以水济水,岂是学问!”第七、第八条则是一些必要的解释,希望得到读者的谅解。前者说明学贵自得,不轻传授,这是中国古代教学的传统。而《明儒学案》把各家学术宗旨讲得过于明白,担心读者“徒增见解,不作切实工夫”。后者则因囿于闻见,难免缺略,希望得到读者的指教。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