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菜是时蔬汤,比账单上的还要晚。汤里的蘑菇发柴,嚼在嘴里像块泡软的枯树皮,宋闻右侧的牙齿上有处浅龋,他把蘑菇挪到腮帮左边,细细嚼了两下,慢吞吞地咽下后,才开口:“林先生,你是婚托吧。”
刚刚结束通话的林知奕也在喝汤,闻言呛了一口,低低咳了起来。
好不容易压住了咳嗽,静了两秒,他忽然笑出了声:“钟姐说张家那两个老骗子都能把你骗去给他们服刑犯的儿子当对象,说你……”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特别单纯。”
林知奕上下打量着宋闻:“倒看不出,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所以上次相亲,你也是……”
“那家婚介中心黄了。”林知奕截住话头,他给宋闻斟茶,“我现在是这家店的王牌。”
宋闻捏着筷子的手松了松,他来时是揣着点孤注一掷的期待的,如今这点盼头像是被风卷灭的烛火,灰扑扑的暗淡下来。
可心里那点郁闷还没攒起来就散了,宋闻庆幸,幸亏没提前交那八千块的高昂会费。
安静地吃完盘中最后一点食物,他取出五百元钱,整理了一下纸钞的边角,整齐地夹在账单夹里。
“不够的……让你男朋友来补吧。”
声音稍顿,又问:“和他,你也是婚托?”
“他啊,”林知奕交叠双腿,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松范下来,“他不是,他是直男装gay,我就陪他演演戏,钱不少,可惜我现在有人管着,没法干了。”
目光一转,林知奕看向窗外,他的车停在那里,车窗半落,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窗沿上,指间夹着一支香烟,青烟袅袅,缠着腕骨,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转回头,林知奕将那盅并不鲜美的汤推远:“你也是最后一单,本想推了钟姐的,可她说能见到传说中劳改犯的对象,新鲜,我就来开开眼。”
宋闻:“……”
端起茶杯,隔着氤氲的水汽他看了一眼夹在账单夹中的钞票,觉得自己给的有点多了。
……
宋闻喜欢一切规整的东西。
见到林知奕的男友时,他的心里莫名开出了朵软乎乎的小花。
男人眉骨到下颌的线条,舒展、清晰,规规整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踩在了宋闻的偏爱上。
此刻那人逆着光走进餐厅,身高腿长,腰线利落。起初的步伐是有些懒散的,直到穿过大半个餐厅,他才加快了脚步,唇角的笑忽然灿烂起来,隔着三张桌子,就把声音送了过来。
“林总,好久不见!”
快步走到桌边,男人张开双手作势要抱,长臂舒展,像只开屏的孔雀。
拥抱却虚浮得很,衣袖擦过衣袖,连发丝都没碰到半分。
就在两人距离最近的刹那,无人看见的角度里,男人瞬间收了脸上的笑,眼底褪成一片无温的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