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学术生涯
1940年,年仅24岁的加涅博士毕业后成为康涅狄格大学女子学院一名教师,并放弃了实验室中对白鼠的研究,开始转向人类学习的研究,至此开始了他的学术生涯。不过由于经费问题,研究困难重重。
更不巧的是,1941年美国正式宣布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加涅应征入伍进了空军,所以刚刚起步的学术研究就中断了。在空军部队,加涅凭借其心理学背景,留在了亚拉巴马州的马克斯韦尔空军基地第一心理学实验室工作(PsychologicalResearehunitNo。1,MaxwezlField,Alabama),主要从事测量、选拔和训练飞行员的研究。次年,又进入位于迈阿密滩的军官学校。随后以少尉的身份被指派到得克萨斯州的一个航空医疗学校,参与用于航空机组人员分级的心理测量的研究工作。
战后,加涅曾在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和康涅狄克学院短期任教。1950年到1958年间,加涅担任美国科罗拉多州空军基地实验室的技术主任,从事心理学研究和专业人员的培训工作。实验室中积聚着当时美国一批很有才华的心理学家,彼此合作中,也收获颇多。加涅认为,这8年的历程其实是他职业生涯的顶峰,为他日后取得卓越的成绩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以及原始资料。
之后离开部队,已到中年的加涅终于可以继续其学术研究了。刚开始在普林斯顿大学任心理学教授,并从事学校知识科目及技能科学教学的实验研究。因为当时正值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震惊美国朝野。这实际上是对美国科学技术的挑战,显示了美国在军事竞赛中处于劣势,这一切引起了美国的恐慌。为此美国官方于1958年派出了考察团访问苏联,以寻找美国落后的原因。考察结果是美国科技落后的原因在教育,特别是中小学“基础教育”。随着1958年《美国国防教育法》(NatioionAct)的出台(该法案中提出增拨科学教育经费,重点改进各级各类学校的数学、自然科学和现代外语的教学,并将这三门课程定为美国的“新三艺”),掀起了美国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教育改革,尤其是课程改革的**。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加涅的研究也转向了学校学习。这期间对其影响最大的研究就是他与马里兰大学合作的“数学项目”(MathematicsProject)研究。研究中,加涅发现那些成绩较差的孩子之所以不能完成指定的数学任务,是因为他们对之前要掌握的基础知识掌握得不是很好,较低层次的学习没有学会致使在完成新的更高级学习任务时困难重重。由此入手,加涅慢慢开始形成他著名的“学习层级”理论,这在后面的论述中会具体谈到。
不知疲倦的他,1962年又加入了美国研究学会。任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美国科研工作协会研究主任,研究人类行为、教育方法以及教育程序的设计与评价。这里汇集了当代一大批多个领域的专家,如认知心理学家、计算机专家、人类学家、组织行为管理专家、哲学家等。在这里,加涅为了促进具有不同学术背景的研究者的对话与交流,创办了关于培训研究的学术期刊(TrainingResearal)。这是加涅人生中最繁忙的时期,也正是在这期间,他出版了《学习条件》(Thes,1965)一书,该书一经问世就引起了强烈反响。很多国家要求翻译,一时间加涅成为享誉全球的心理学家。
1965年已经小有成就的加涅到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任教育心理学教授,负责建立地区的教育实验室,管理教育方面的研究生培训计划,且继续研究学校的学科教学。1969年,他在与同事罗赫维尔(W。K。Rohwer)合著的论文《教学心理学》中首次提出了“教学心理学”这个术语①,为心理学研究的一个分支学科——教育心理学的形成与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也许是因为成就突出遭人嫉妒,也许是加涅为人太过和善,他在伯克利分校并没有待很长时间。本来加涅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刚到加利福尼亚大学他就买了一所临近东湾(theEastBay)的房子,希望以后每天有机会去看日落这样一直到老。可是在这里没工作几年,就遭遇了加利福尼亚州“言论自由运动”(theFreeSpeeent)。言论自由运动首先由大学生发起,他们通过静坐、占领学校行政楼的方式宣扬言论自由。一向都固守纪律和秩序的加涅,没想到在这里却面临如此这般的混乱。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阿瑟·詹森(ArthurJensen),他的同事,在学生运动高涨时,在斯普劳尔厅(SproulHall)前(加利福尼亚大学学生的一个主要聚集地,正好也是加涅工作的地方)发表了“加涅关于种族智力差异的研究”。这就意味着,加涅看日落计划毁了,他不可能再继续留在这里。正在他不知去向何处时,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向他发出了邀请函,已经年过50的加涅,带着妻子和孩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搬到了塔拉哈西(Tallahassee),北佛罗里达州的一个小镇上。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从事其学术研究,直到1986年退休。在这里他的学术生涯最长了,期间完成了学习层次、学习结果的种类以及成人电视学习的研究。还与布里格斯(L。J。Briggs)和韦杰(ager)合著了《教学设计原理》(PrirualDesign,1974)。
另外,加涅除担任教授外,还有很多校外“兼职”,他担任过美国心理学会军事心理学会和教育心理学会主席、美国教育研究会主席以及许多杂志的顾问编辑。1974年他被选为美国国立教育科学院院士。加涅曾获得过“卡潘”杰出教育研究奖、桑代克教育心理学奖和美国心理学会应用心理学卓越科学奖。
尽管加涅一生中取得诸多荣誉,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就,但他依然十分谦虚。据他早期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时的一名学生塔克曼(BruceW。Tu)在谈到导师时写到,1983年当他有幸来到导师任教的学校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即将担任教育学院院长的前夕,他收到了美国心理学会(theAmeriPsychologicalAsso)的邀请,邀请其主持美国心理学会为加涅举办的“加涅学术思想研讨会”。在研讨会开始时,塔克曼做了15分钟的讲话。而加涅当时正坐在前排,听到学生对他一生学术成就的赞颂显得有些脸红。塔克曼是这样描述的:“加涅教授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人,甚至在公共场合还有一点害羞,学术上的成功并没有改变这一点。他和多年前我在伊诺厅所见到的他并没有多大不同。”①
他的谦虚还可以从其他的事例中反映出来,那就是在学术上取得如此高的成就,却依然肯虚心接受他人的意见。加涅的同事韦杰(WaltWager)提到他第一次与加涅合作编写第三版的《教学设计原理》的情景时说,加涅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在编写的过程中,加涅总是会问我关于学习与教学理论的看法,然后把它们放在更广阔的领域来进行思考。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教育学院院长瑞思克(MarcyDriscoll)也曾经描述了相似的经历。那是她正与加涅一起编写第二版的《教学的学习要义》,加涅比我们任何人都写得快,每一节他总是在我前面完成。编写完成之后,我们互相校对彼此所写的章节,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加涅居然接受了我对他所写的章节进行的修改。加涅的写作简洁而深刻,但是他却能很开放地接受我们的意见。
关于加涅,还有很多轶事。据说曾经有一次,加涅正悠闲地抽着烟,突然想到要给学生上课了。于是匆匆把烟头往自己的口袋一放就给学生上课去了。正上着课,发现一个学生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加涅问他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学生居然说道:“教授,您的口袋着火了。”事实上,大家都可以看到他口袋飘出来的浓烟。加涅只是应了一声,让学生坐下,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烟,抽了几口,又开始讲他的课了。生活中加涅就是这样的不拘小节,很随便。
塔克曼曾经描述过他第一次见这位教授时的情景。塔
克曼第一次见加涅还是在他大四的时候,也是因为出于对心理学的喜爱,并且在读了加涅的著作后十分钦佩这位研究学习心理的教师,就希望能够在他门下继续读硕士。那是圣诞节假期,他跟加涅约好在普林斯顿大学见面。那天的普林斯顿大学因为假期学生都回家了而变得很安静,古老的伊诺厅(oldEnoHall)只有一盏灯还在寒冷的冬季闪烁着,那便是加涅的办公室。当塔克曼走进办公室,见到自己心中的偶像时,他惊呆了。加涅教授穿着一件旧毛衣坐在办公桌前,见了他便亲切地招呼他坐下。他个子比较高,头大大的,有些圆,头发不多,但很整齐,一律向后梳着。说话的声音响亮而略微有些沙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教授,倒像个纽约州北部镇上的小市民(其实加涅从小就是在北安多弗——一个农业小镇上长大的)。不过交谈中,塔克曼却发现了加涅教授的睿智,几乎句句都切中要害。
另外,生活中的加涅还有一个致命的嗜好,就是爱抽烟,前面已经说过他关于抽烟的轶事了,这里还有一个。塔克曼最后如愿以偿进入了普林斯顿大学,并成为了加涅的助手。当他的助手越久,就越发现这位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学者,其实也有其非常可爱的一面。加涅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抽烟的毛病,不过当时并不知道抽烟对身体有那么大的危害,也许他即使知道,恐怕也离不开它。还好在他的实验室外面有一个自动售烟机,极大地满足了他抽烟的嗜好。可是有时候售烟机也有惹人生气的时候。那天,塔克曼正在实验室里学习,忽然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传来阵阵嘈杂声。塔克曼便忍不住出去看看,只见加涅教授疯狂地搖着售烟机,满脸通红,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原来是这个机器吞了他25美分,却什么也没吐出来(那时一包烟只需要25美分)。这时的他,只希望这个机器要么给他香烟要么吐出他的钱。可是这个机器任凭他怎么搖,就是没有任何反应。最后直到管理机器的专门人员赶来给了他香烟,教授才终于平静下来。这就是加涅教授与售烟机的传奇故事。
除了抽烟外,加涅还有一个非职业的兴趣,那就是钟表。至今还有三个加涅所装的钟表一直保留着,一个在佛罗里达州立大学,一个在韋杰家的书架上,另一个在瑞思克家的厨房里。
他就是一个这样情绪化和生活化的人,但是这样的他,面对学术却很严谨,对学生也相当负责。
加涅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期间,与马里兰大学进行了数学项目的合作,并沉醉于刚发现的学习层级理论。他常常会到办公室,拿一张大白纸,他坐在一边,学生坐在另一边,然后大家一起讨论将一项数学学习的层级列表推导出来。加涅对学生很和气,允许学生自由发表自己的观点,大家可以彼此交换意见,不要害怕说出来会伤到对方的颜面。在这种环境下,加涅门下的那些年轻且知识经验也欠缺的学生变得跟他一样冲动,常常讨论到半途,有的学生就从实验室直接走了,但是这也没有关系,这并不妨碍之后的讨论。直到最后,之前的白纸上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层级结构图,在场的每个学生包括加涅都满意了,讨论才算结束。
另外,课堂上的他也不乏幽默。他在佛罗里达州立大学任职期间也会给本科生上课,学生们都很爱听他上课,听他讲他是如何进行学习与教学理论的研究的。有一次,一个学生问他一个研究者应该怎样建立和发展他的理论呢?加涅想了一会回答说:“你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