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是齐柏宜遵从内心,不管是叫嚣的自尊,还是别的什么顾虑,他都只想撒谎。
“很一般,”齐柏宜听到自己用陌生的口吻,冷冰冰没有起伏地说,“只是普通同学,没说过几次话。”
房间内还是昏暗,齐柏宜为了睡回笼觉还没把窗帘拉开,在还不算步入夏季的四月份,阿勒泰天亮得晚,远处的局部灰白,更大面积的是瑟然的蓝色,云充当暗部,池却一低头,脸上的表情就愈看不清楚。
“是吗,”池却的声音听起来迟疑、若有所思,但终究是没反驳齐柏宜任何,他说,“好吧,我知道了。”
早上八点,齐柏宜从房间出来到昨天办入住的地方等其他人集合去拍摄,他到的时候程昇已经在了,坐在昨天齐柏宜坐过的沙发上,看到他就招手让他过来。
“你挺早啊,”齐柏宜说,“难得有看你等人的时候。”
“我也刚来。”
程昇看到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看了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前台后面也没有池却,便当即理所应当地展开八卦。
“我昨天晚上回去想了想,”他说,“池却那样子应该不是装的,但是失忆这种词听起来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齐柏宜笑了下,说:“嘿伙计,万一他就是不认得我俩了呢。”
当时齐柏宜和池却互看对眼,并有了那么些超出纯友谊的苗头,程昇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齐柏宜说话有所保留,程昇也不知道。
齐柏宜说:“这么多年没见了,忘记高中同学也不算什么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这个说法完全成立,程昇想了想,先说了“也对”,但很快就又推翻,说:“不对啊,你来之前我和他两个还一起在微博上看了你的绯闻热搜。”
程昇越说越快:“就是你和那个女明星热搜被推到第一的那天嘛,还是池却先问我的,问我你现在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他说他也看到热搜了,我当时还是挺惊讶的,因为他这人嘛,你也知道的,以前就根本不关心这种新闻,也没有微博,我就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他也不是原始人,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的。”
齐柏宜听了半天,都没看程昇,一副没认真听的样子,重点倒是抓得很快,“什么叫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我哪知道啊。”程昇挠了挠头,“我看他对你也挺上心的啊,为什么当时要做的那么绝?”
这个问题,可能以前的齐柏宜会想知道,但隔了八年,现在要再问又觉得没有意思。
事实就是这样,就算中间有什么误会,也改变不了任何的已经发生,连同一系列蝴蝶效应,都像被钉死在墙上的、泡满福尔马林确保不会腐坏的化石标本。
标注着齐柏宜在池却面前永恒的失败和不堪。
“我谈不谈女朋友关他什么事,”齐柏宜嘲弄地说,“我就是谈了又怎么样,他想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不说他了,”齐柏宜率先站起来,“时间快到了,走吧。”
但毕竟这么巧又重新碰上了,程昇说:“那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他是在网上订了池却的民宿,当时两边都并不知道谁是谁,就已经互相加了微信好友。池却加程昇的微信账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用的账号,反正微信名叫“aaa禾木山野民宿”。
这他妈谁能认得出来,程昇也是到地方了,和池却打上照面才感叹这人取网名果然一如从前的土,同时也深感缘妙不可言。
齐柏宜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恰好这时有拍摄组的其他人收拾好从房间出来,他们就一同默契地停止了以池却为主题的命题讨论,又等了一会儿,人到齐了,他们才一起带着拍摄设备走出门。
等所有人都出门,又过了一会儿,前台后的一道隐蔽的门缝才从里面慢慢向外扩大。
池却从暗门里走出来,拿着手机和一部看起来已经很旧的傻瓜机。面上一点偷听过后的表情痕迹都没有。他把相机关了,放回自己厚重长袄的口袋,从另一只口袋里摸出一把银质的小刀,随意地在衣服上蹭了蹭,便下手凶狠地划开一个苹果。
恰好这时别日客从外面打马奶回来,手上拎了满满一桶,本来也只是路过池却,但池却开口把他叫住了。
池却在禾木其实很少说普通话,跟别日客说话一般都是哈语:“我问你一个问题。”
别日客觉得池却这段时间的问题有点太多,但没敢说出来,“什么嘛?”
“你会给昆苏露拍照片吗?”
昆苏露是别日客的未婚女友,说亲仪式和订婚仪式都已经完成,婚礼在今年下半年举行。
别日客说:“她化妆的时候会要我给她拍照,虽然她没化妆也很好看,我也很想给她拍,但她不让。”
池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重新把手机滑开,手机里有个专门的相册,建立时间在八年前的某一天,池却不记得那个日子有什么别的含义,只是又很仔细地翻看了其中几张照片。
隔了几秒,池却抬头了,有些犹豫地问:“那要是情侣之间,有一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和另一方的关系,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哦呦,坏得很!”别日客大吃一惊,“这可是千万不行的,不可以这样的。”
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别日客想和池却解释但又不知道用什么词合适,急得直挠头,只能反复强调这样不对不行,对待爱情要一辈子都忠诚。
“如果不承认的话,那肯定是那个人没有那么爱嘛,或者汉族人有个新潮的词是叫什么,小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