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柏宜照例和他打招呼,声音洪亮到楼下和楼上的声控灯都重新亮了,池却很简短地扔了一个“嗯”,把绿豆雪糕放到他手上就要走。
也过了这么久时间,齐柏宜能看出来池却什么时候是不爱说话,什么时候是不想说话,很快拉了一下池却的衣服,“怎么了呀?”
如他所料,池却果然说“没事”,说完就转身要下楼。实际上齐柏宜已经研究出一套对付池却的好办法,放开手,假装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我还以为以我和你的关系,你现在什么都会告诉我。”
“……”池却大约是消化了一下,“什么?”
齐柏宜说:“是我多想了,没事,其实我觉得我最好的朋友还是你,但是你可能不这么认为吧。”
池却还是转回来了,“我没有。”
齐柏宜见此情况直接乘胜追击:“那你和我说,为什么不开心。”
池却看着他,等到楼道的声控灯又熄灭了,才很没办法地说:“齐柏宜,我开不开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齐柏宜朝着地上跺了脚,灯光就铺在脸上,好似想让池却看清楚一些。他点头说的重要,在池却看来和肯德基的蛋挞、绿色心情雪糕、卫视里播放的动物纪录片、新买的相机差不了多少。没有十足的说服力,但又确确实实给到了池却一些痛苦的甜蜜。
最终他还是发挥自己擅长的撒谎本领,对齐柏宜说:“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累。”
齐柏宜半信半疑,扯了会儿皮,最后只是和他说:“好吧,那你以后要心情不好,都可以和我说。”
池却觉得那几只声控灯,根据齐柏宜的他的声响明明灭灭,很像一场没有规律的潮汐,齐柏宜让灯亮起来的声音可能不是他希望的更加靠近岸边的涨水,但他的沉默确实是露出丑陋礁岩的退缩。
他听见自己说:“知道了。”然后潮水又褪下去。
过了几天,学校请人在阶梯礼堂里讲述早恋的危害,高三的不少人都把试卷折成很小的方块带到讲座上写,不知道什么原因,池却没办法写得认真,只好低着头听音响里传出来稍失真的说教。
听到最后,安奇在他旁边写完了一张卷子,池却看着没做几题的空白试卷,发现自己在这场讲座里只收获了“爱情当然很美好”、“荷尔蒙的力量无法忽视”等一系列振奋人心的废话。
大约是最近池樱忙,还有早恋的危害,池却上周小测验的排名又在往下掉。
池却也就外语和地理的成绩还算能看,其他都是拖后腿,总分和厉洺差了两百多分,老徐想让厉洺和池却坐同桌,但厉洺以身高为由拒绝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刚发下来的测验卷收到桌洞里,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弹出来一条来自艾尼的手机号的短讯。
池却点开来,一眼掠过所有内容,但脑子因为学业压力转得慢,又缓慢地把每个字都在眼球上映过一遍。反应过来内容代表的含义后,他突然站起来,脚边的书摞被碰倒最上两本,池却没管,踩着那两本书,抓着手机跑出了教室门。
齐柏宜是在上课的时候接到池却的电话,看到他的名字实际上还有些稀奇,但实在不方便接,他把电话挂了,短讯回过去问:怎么了?
池却也没有再打,短讯回:能不能现在帮我订一张最近一班能去乌鲁木齐的机票,拜托,身份证号发给你。
后面跟了一串数字,齐柏宜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池却的消息就又进来了,他发:钱我过几天给你现金行吗?
他这样说了,齐柏宜意识到或许情况紧急,给池却简短地回了“好”,打开购票软件挑了最合适的时间,在最后付款界面停留了几秒,突然返回,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池却上一次站在浦东机场里其实没有过很久时间,他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天自己身上还留着羊奶皂的味道,混着汗水的潮湿,那很像一种隐约的排异,像抗拒从母体诞生的婴儿最后抓在手里的最后一捧羊水。
但现在他什么都闻不到了,体感貌似减弱到没有,齐柏宜给他发消息,说出租车马上就到,他来带池却取票。
过了不到一会儿,齐柏宜从入口进来,脚步很快,身上黑色大衣掠起来的风也很快吹到池却身边。
他没问缘由,额头有正午带来的薄汗,“走吧,我带你去值机。”
除了通讯工具,池却没带任何行李,他从学校里跑出来,棉服里面还露出校服的一个角。
他全程跟着齐柏宜走,直到发现齐柏宜跟着他一起进了安检口,才回过神来齐柏宜好像是和他踏入了相同的境地。
“你跟进来是什么意思?”池却皱了皱眉,问他,“你要去哪?”
齐柏宜只带了一只斜挎包,他捏着包带,看了眼飞机票上打印的登机口,往前边走边说:“你去哪我去哪啊。”
池却已经没办法很好地控制情绪,只感觉心脏要跳到嗓子:“你不上课了?你乱搞什么?快回去。”
“你现在这样瞒着所有人跑出来就不是乱搞?”齐柏宜回头看了看他,“你可以不上课,我就不可以?”
池却沉下脸,往前快走两步拉住齐柏宜的手腕,“我和你不一样,也没跟你开玩笑,现在回去。”
齐柏宜被他拉住,干脆也停在原地不动了,对池却说:“你现在跟我耗在这里也没有用,时间差不多了,这趟飞机坐不上,我不能保证你还能不能做成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