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学得到位,有些太到位了,她自己听着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那人的枪杆移到了她的后脑勺,顶着她的枕骨威胁道:“我说了不许动!”
“行行行,不动。”她继续摆着她的大小姐架子,一边演,一边在心里想,虽然闭关了三十年,但她的功力不减,装神弄鬼扮人演戏的本事依旧熟练。
这感觉挺不错,叫她少了些先前刚被虞岱岳叫醒时的陌生游离之感,像是从在空中飘飘忽忽突然就踩到了地面,三十年的空档在落地的刹那飞快地压缩至虚无,一切仍是她熟悉的模样,令人安心。
沈唯不由有些兴味上头。她算了算时间,感觉以虞锦绣这么个不曾受过委屈的大小姐来说已经安静得足够久,便颇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我说,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你倒是说说,你什么人啊,这地方被我爷爷封了,你又是怎么进来的?进来做什么?”
“虞小姐,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那人道。
看样子他信了她编的身份。沈唯趁热打铁:“哎,我说,我这胳膊举得有点累,能不能放下来啊?”
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臂,那人嘴上又是一声“别动”。
沈唯听着忍不住在心里摇摇头。
她已能确定这人与捣鬼的铁定不是一伙。枪举了这么久,半天除了“别动”也不说其他的,她几番试探都没有要开枪的意思;左手举枪,还举得不算稳当,她能感受到贴在枕骨的枪管细微的震动,估计是胳膊酸了——这么不熟练,搞不好根本没用过枪,是从家里偷偷摸出来的。
能搞到枪、能进到布了禁制的虞家后山、看见龙潭空了也毫不惊讶,估计是其他六家里谁家的公子哥。
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沈唯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我累了,你这枪也举累了吧?我看你不像是个坏人,咱们面对面,开诚布公地聊聊?”
话音刚一落下,不等那人反应,她先猛一矮身,然后弯腰顺时针绕到那人胳膊的左侧,右掌一抬将他举枪的左手向上打,那人不防,枪脱手而出,随后她右腿向后一跨,再一个回身就站到了那人的身后。她左手施力扣着那人双手的手腕骨,右手从那人颈部环过,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勾成爪,牢牢扣住他的喉咙。
“说说吧小哥儿,你是什么人啊。”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状似轻佻地用指腹摸了摸那人的手腕骨节。
她在验骨。
过去消息不流通,交通也不方便,七家人不常见面,脸也认不太全,可总有要聚头的时候,为防止有人假扮,她便想出这个法子,毕竟皮相可易,骨相难改,而同一血脉出身的,骨相总有相似。“哟,霍家的啊?霍仲乔——是你什么人?一只龙眼出了事,你不在霍家好好守着另一只,跑来这里做什么?”
霍家善阵法,负责镇守的位置是另一只龙眼。而在她闭关养伤之前,霍仲乔是霍家的当家。一晃三十年过,她还没来得及细问虞岱岳七家如今的情况,只能捡着自己还记得的问。
那人被她钳制着,原本还在挣扎,一听到她说的话便不动了,张口道:“你不是虞锦绣。”
沈唯笑了声:“我当然不是虞锦绣,她好好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她说着掐了掐被她制在手中的霍家小哥的喉结,听到他发出一声不适的闷哼,才又说,“霍家小哥,你的命门如今在我手里,我若真想杀你,你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和你不是敌人,所以一会儿我会松手,然后我们坐下来好好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来做什么的,怎么样?”
霍家小哥沉默了许久,才低声从嗓子中挤出一个“嗯”。
沈唯又说:“我的身手你体会过了,咱俩都能出现在这里,手里头必然也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想做什么小动作,或是拿命和我赌一把谁更厉害,我可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