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月掐了半天人中,才将绪廷光的魂给叫回来,他愣愣仰躺在圈椅的椅背之上,抚胸长叹:“好险!”
差一步这婚事便要谈成了!
李衡月跟着叹了一息,心里五味杂陈:“是啊,我已让三娘去安慰四娘了,连着两下里婚事不成,四娘该多受打击!”
和月居,槅扇外的玉兰疏影,随月色拓印上碧纱帐。
绪芳初正额手称庆,恨不能大摆三日流水席,但也深深感慨:“我阿耶这辈子只押对了一次宝,那就是放陇右军入关,除此之外,他的眼光是真不行。”
春娘与木樨正要应是,猝不及防三娘子来了,二人脸上失色,急忙忍住心中对家主的不满,起身退避旁侧。
绪瑶琚送了一些可口的点心来,但她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四娘脸上有一丝一毫蝉露秋枝般的萎靡不振,反而神采烨烨,倒显得容光焕发。
她奇了,谨慎地道:“四娘不因周堇而伤怀,我便也放心了。我此来,是送个布告给四妹妹看的。”
绪芳初本也没放在心上,与绪瑶琚笑言:“是什么?”
绪瑶琚让灵儿将今早城中贴的布告誊抄了一份,此刻便让灵儿取出,让她交给了绪芳初,绪芳初接过手来细看,这竟是太常寺招贤的榜文。
绪瑶琚解释道:“先时陛下发布政令,鼓励女子行医经商,这商行如今已有不少女子入会,而太常寺颁布的这道告文,也是为了替所辖太医署招募人才,其中特点了本次招纳女子为医,凡有稍明医理者,参与初步的考校,即可入太医署学习,两年后若能留下,还能正式授予官职。四妹妹,我思来想去,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你向来精谙岐黄之术,若能考入太医署,定能成为女官。”
在绪芳初眼眸发直,死死地盯着“女官”二字瞧时,绪瑶琚又曼声道:“因民间女子识文断字者都少,更难身先士卒,所以初年招募,陛下鼓励长安贵女先入太医署为表率,并在太医署设立女学,与男子隔开。将来女官们荣归故里,只要不忘一代一代地播撒学识,这必然会如绵而不绝的火种,推行向九州各处。”
绪芳初展望了一下那样的未来。
起初,她跟随慈安师太学习医理,师太曾言,女子习医理向被人视为外道,但仁爱之心、济世之心、悯弱之心人所皆有,女子与男子有何不同,她只望阿初学得医术,以后潜心治病救人,发扬她所创下的十三针法。
“阿初?”
绪瑶琚的手影在绪芳初眼前轻晃。
“你有何打算?”
绪芳初的脑袋木木的,半晌才回神,她仰起唇角,笑涡浮于两靥:“我打算入宫!我要参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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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哥:入宫好啊!不枉朕……[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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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娘与木樨照顾绪芳初取水净面,绪芳初在镜台前,卸掉自己项上的钗环,褪去胭脂红粉,素手探入铜盆,水盆间雾气飘散,映出清莹剔透如素白皎月般的面,她出神盯着看了会儿,问身旁春娘。
“我和三年前长得是不是不一样了?”
春娘和悦道:“是有些不一样,长安的水土养人,相府的用度比以前也不消说,娘子圆润了不少,更加富态好看了,花儿似的。”
这倒是能解释,那人为何对着如今的她已经漠视到认不出了,这对她参选医官是好事。
木樨不无担忧地替娘子擦拭细长白皙的手指,道:“娘子真的要入宫?”
绪芳初转过面,认真地凝视二人,肃容说道:“账目不是已经算清楚了么,以眼下我们的财力要脱离绪府,在外的日子只能用‘漂泊’来形容,出去不好过,还不如做医官,至少还有俸禄。你二人要答应我,在我走后用心打理香药铺子,待我学成以后,我还会回来。”
届时熬过两年,女子的青春在世俗眼光里也差不多尽了,阿耶也不会催婚逼得紧,她就有了更多的自由。
木樨肿着一双水汪汪的红眼睛,忧心忡忡:“可是娘子,你的身子,不会有嬷嬷查么。”
这问题自然早被绪芳初考虑过,她含笑抚了抚木樨鸦雏色的鬓发:“我是做官,又非选妃,不以身侍人,检查那个做什么,这种事对女子而言终是欺辱,我就不信平白无故,太医署还要掀了诸位女弟子的罗裙。”
话虽如此,可春娘与木樨仍是不放心,毕竟医女们入了宫,那太医署周遭可有不少男人,万一有个生出觊觎的,就如卞舟将军那般要上门求娶,那可如何是好?
绪芳初对榜文里那个未来女医遍布九州的盛况充满了憧憬,至于眼下的细微担忧和小小坎坷都没太在意了,“眼前只有一项要紧的,便是如何说服阿耶,让我入宫。”
绪廷光自是反对,他觉得自己的女儿是猪油蒙了心,大好前程不去投奔,反而要去做个什么医官,他恨铁不成钢:“医官就是做到顶,也不过是个五品,一年几十两俸银,干的是随时掉脑袋的活,俗话说,宰相门前四品官,你是我的女儿,怎会眼界浅薄至此?”
绪芳初澹澹问:“阿耶说的大好前程,指的是让女儿嫁人生子?”
绪廷光皱眉不言语,但形同默认。
绪芳初反而朱唇轻曳,“阿耶有无想过,先前您为女儿议亲,先议杜大人,杜大人被调离京中,后议周大人,周大人锒铛入狱,再加上女儿早年被判的孤星命格,在长安不算秘密,您觉得往后还能给女儿说个什么好亲事?不过是让人都来看女儿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