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相有女者四,子者一,四女一子,独绪氏四娘不以嫡出,乃是由妾室冷氏所出。盖因当年李氏连诞二女,被批无子,绪相心忧惶急,纳妾冷氏。冷氏入门以后,与李氏同年怀孕,所生又是两女。”
读到此处,萧洛陵的指节微微收紧,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
他对她的身世,略知一二,却不知其三。
他只知晓她并非正室所出,但未曾调查过,绪廷光还有如此一面。
密函上言,绪廷光连生四女之后,心浮气躁,大感懊丧,甚至有传闻其因被昔年同僚讥笑无能,愤而扬言,此生不拼得一子誓不善终。
恰逢当年,一下山化缘的疯癫和尚招摇撞骗上门,判下了四娘的孤星命格。
四娘之母冷氏,因生育亏损气血,又有疾病缠身,早早撒手人寰去了。
绪廷光听信谗言,认定绪芳初的出现才令冷氏罹难,也同时妨碍了他的命格,便对疯癫和尚的话抱有姑且一试的态度,将绪芳初送入了云州。
云州。那便是她与他相识之因。
而送走绪芳初的同年,绪廷光的妻室李氏又怀有身孕,终于诞下一子,取名绪荣,为延续荣光之意。
兴许正是绪荣的巧合到来,绪廷光更加愚昧地坚信,是绪芳初妨碍了自身命格,也愈发听从疯癫和尚的批命,将自己的女儿安置在云州青云山,待满十八岁之后才能接回。
她与他相识时,距离十八岁应是还差一年。因此她曾说,让他做她的护卫,为期一年。
期满以后,他可离去。
乱世图存,无异于抱浮木以自救。她应是打算让他做一贴身护卫,保护于她,等到一年期满以后,他离去,她便由绪廷光接回,做回长安贵女。
从此两不相欠。
只是没过几天,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要求他以身相许。
而且,要求他必须长久地留下。
萧洛陵不后悔当年的离开,但他已经猜出,造成她改变主意的契机是什么。
是绪廷光的食言而肥。
长安危如累卵,深陷囹圄之际,绪廷光对接回女儿一事迟迟按兵不动,她心里并无底气。乱世之中,她带着两名仆从,独居不易,一旦被人发现,便等同于被人觊觎。
萧洛陵见过男人对姑母的狂态,也能想象得到,一匹狼盯上鲜美的生肉的眼神,充满贪念的、狂肆的、侵略的眼神,犹如子夜之交的幽幽绿光,恨不能将之吮入喉管,拆吞入腹。
若那般肮脏的目光也探向她的衣领……
萧洛陵忽觉得身上缓释的燥意重新充盈于胸肺,本欲取凉茶止渴,但攥紧瓷盏后霍然不经意地收力。
他掷杯于地,杯盏四裂的声响里,呼吸蓦然间乱了方寸,粗重了几分。
无法忍受。当真是无法忍受一点。
连卞舟对她的倾慕,他都无法忍受,何况那些腌臜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