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杜卿,”天子往前行了两步,回到了御案上,居高临下,额手评价,“其人方直可靠,是一纯臣。”
那语气,似在为绪相惋惜。
绪相一怔,接着又舔了舔干燥的老唇,支吾往下道:“臣见婚事不成,便又对小女说了翰林学士周堇,周大人。谁知周堇又……”
出了那样的丑闻,腰斩了。
这自然也不可能是陛下的手笔,那周堇骗婚杀人,又不是陛下教唆的,早多年前他就那么干了,其人恶贯满盈,早有取死之道,若不是他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四娘就入了火坑!
“连着两下婚事都没说成,可见,这就是四娘的命。孤煞的命。”
说起来,绪廷光不无叹惋,竟当着天子的面惆怅地道。
“先前还有人道杜别驾也是孤星命格,命里带煞,臣还沾沾自喜,以为这以煞挡煞,说不准能煞出段桃花来,臣愚拙。”
萧洛陵的指尖抚着案上的那张揉皱的信纸,若有所思地低眸,半晌,方平静无波地道:“如神佛之事并非子虚乌有,令爱应当是命格贵重,恐怕普通之人压不住她的运势。绪相,朕观其人,甚好。”
这“甚好”二字的评价,让绪廷光心头卷积起惊涛骇浪!
连前头那句评价都似忘了,并不曾听见,他心中只道,好啊,好啊!陛下这是要替四娘做媒了!
如此倒省得他夜夜操心,担忧女儿两年后从太医署里出来熬成了老娘子,再也无人问津。
这位陛下最喜欢管些保媒之事,有他出面,挑中的男儿必然是身份贵介,四娘往后只有福分可享。
未曾想,陛下竟如此高看于四娘!
绪廷光难掩激动,当即屈膝叩首,“小女蒲柳之姿,才德有缺,得蒙陛下称赞,实在是不胜荣幸。臣代小女,谢过陛下青眼。今太医署人才短缺,陛下尽可用之,小女必当庶竭驽钝,报偿君恩。”
天恩在上,再度叩首。
“……”
萧洛陵的心境并不愉快。
绪廷光满含窃喜,原来更深露重,天子召己前来,并非为了问责,而是要赐恩。
他就说,两个女儿都算得体,四娘有些长歪的粗枝大叶没能来得及修理,但素日也晓得些轻重,不至于就狠得罪了陛下。
原是她在太医署表现出色,为太子治疾有功,得到了天子的赏识。
这可真是鸿运了。
绪廷光一路喜上眉梢地驱车回到相府,大喊“夫人”,一直喊到熬不住困意刚睡下的李衡月,忍着破口大骂醒了过来,还得贤惠温柔地赶出门来,抱了他脱下来的外披迎他入门。
见绪廷光满眼喜色,李衡月也笑问:“夫君如此欢喜,喜从何来?”
入了寝房,便是夫妇二人的私人领地,尽可以说些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