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差别?”谢真也跟着他一起端详。
长明:“看哪个更顺眼。”
“水里。”谢真道,“你也是会挑地方。”
“怎么,这里还有什么过往渊源?”长明抬头道。
谢真将手在空中一挥,作了个捉风的姿势:“不觉得这里风就没停过吗?不止这一会,哪怕高崖之上,也未必有像这里一样日夜不休的流风。”
“那说明选得没错。”长明倒是很满意,“再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了。”
旁边的空地上,一组繁复无比的阵法已经成形,只是其中的一片片阵符、玉石都还虚搭在一起,等待着最终落定。
谢真又问了几句,绕着那片水潭走了半圈,心中已有计较。他将海山一引,剑光落下,一道细痕随即沿着水面笔直延展,如同坚冰从正中一分为二。
一霎的平静过后,便是流水被激起的滔天巨浪,水花飞溅而上,几如瀑布倒流,却连一滴水都无法越过剑势划定的边界。
这座水潭不算很深,此举未必比得上在琼城遗迹时一剑镇平整片湖水的难度,谢真做来也是举重若轻。长明轻轻拍手,那副阵法腾空飞去,玉色与银光辉映,衬着空中如雨的水珠,璀璨得令人目眩。
那精密华美的阵法在天光下停留片刻,就如一尾游鱼般灵巧地向下遁去,顺着分开的水面,直潜到潭底。泥沙乃至更深处的山岩都被无形之力翻开,让阵法稳稳落在计定位置。
一束束流光在阵中闪动,不过这些已经不能从上方看见。随着最后一片阵符归位,阵法严丝合缝地运转起来,一层层掩蔽归于原处,潭底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最后半空中的水幕才倒流而回。
激荡的潭水犹如滚沸,谢真又将海山一按,抚得水面波澜不动。
刹那间,林间声响俱无,风也悄然,四下里一转极静,只听得到一缕水珠垂下,渐次落回池中。
谢真难得有些忐忑:“阵法落成了么?”
“完美无缺。”长明毫不迟疑道。
他们并肩立在水潭前,看着阵法的灵光逐渐映照在其中。这座阵法博采众长,也参照了白沙汀洞府古阵的经验,他们准备了许久,也在别处试过,就看今日的效用了。
长明翻手托出银铃虚影,千秋铃由虚转实,谢真轻轻碰了碰它的轮廓,银铃振了一下,忽地滚到他手掌里。
谢真哭笑不得,长明一把给它抓了回来:“别闹脾气了,干正事。”
从新宛回来后,这尊圣物时常不悦,原以为是布阵守御时耗费了太多力气,后来长明倒是看明白了,实则是未曾尽兴的缘故。但如今也没什么场合能让它痛快施展一下,只能随它去了。
眼下的事情,于银铃而言依然不值一提,要是它真能言语,恐怕只会埋怨怎么一点小事也要请我出山。然而这件事对谢真却意义非凡,以至于他分外小心翼翼,屏气凝神。
一缕淡淡的魂影从银铃中被引导而出,注入到水潭下的阵法中。灵光流动,阵法开始自行运转,此时暂且没有需要他们的地方,只能等待。
谢真凝望着水面,漫长的一刻过后,他看到潭水忽地一动,被剑光镇平的水上终于又生起了微澜。
是风将涟漪吹动,风也拂过了他们耳畔,一度寂静的松林似乎恢复了生机。流风在他们面前渐渐描绘出轮廓,终于汇聚成一道身影。
除了衣角发梢在风中还略显模糊外,那个少年像是又活生生地站在了这里,眉目明朗,舒展的神情中带着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