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真的一次,他们看见了远远走来的“霍承勉”。
“霍承勉”告诉他们,七门已经发现了这片诡域,他打头阵,先进来探探,虞岱岳和其他的七门前辈正在外面想法子前来接应他们。
沈唯对这个“霍承勉”倒是没有视而不见,任由他自行消散,而是干脆出手将“人”打散了,而后转过头,言辞间带上了一些阴阳怪气:“认也不认路,找也找不准,看来当世第一器灵,水分不小。”
他们已经又走了许久,却始终找不到生出这片诡域的根源在何处。
这里的天一直将亮不亮,将暗不暗,时间在此失去了意义,而她在这里五识不通,只能当个凡人,又被浓厚的执念与欲望包裹得密密匝匝,实在心生厌烦。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懊悔,只当自己是被这里浓烈的情绪影响,又说:“我不是指责你,只是——”沈唯顿了顿,没把后半句“只是你不应当找不见”咽了回去,改为问话找个台阶下,“之前才点过你的灵台,难不成这么快就没用了?”
她倒是没揪着斯漠不识路这件事。虞家后山也就罢了,山林茂密,有树木遮挡,走起来总有偏差,但这里一片开阔,视野之中,除了雪原就是雪原,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群山,就算不识路,感应的方位也不至于找错,在这里实在是说不通。
斯漠沉默片刻,低声道:“抱歉,我大概心不静,又受了影响。”
沈唯蓦然一怔。
她看着斯漠的脸,他的神色有点低迷,倒叫她把他与记忆中的那个“书童司墨”重叠在了一起。
先前因为斯漠说要归还灵骨而被她否决的念头又一次升了起来:如果斯漠根本不是器灵,而是人魂呢?将人魂熔铸于器物……虽是被明令禁止的邪法,但却是可操作的。
只是这念头没来得及叫她深想。
大概是那一直隐在暗中与他们捉迷藏的源头也厌倦了这样的你来我往,这一次,它终于不再假扮成它臆想中的沈唯的执念,现出了它的本源。
沈唯看着面前威势深重的庞然大物,露出一个冷笑:“分裂开来东躲西藏几千年,这回也算因祸得福,让我找见你了。”
她一向不提神灵,召集七门守龙脉,也只告诉他们“龙脉无虞则天下安,龙脉动荡则天下不宁”,于是两千年匆匆而过,七门拜龙脉不拜神灵,而凡人拜神,拜的也不过是一些没有具体指代的“名讳”,并不会为真正的上三十三重天神带去来自人间的信仰之力。
隐去了诸神,自然也要隐去与诸神相关的一切。
比如致力于破坏龙脉的贺崇一族,再比如诡域。
七门一知半解,只当诡域依托执念和欲望而生,由迷生执,由执生障,障多成诡,却从不知,诡域是活的。
它与贺崇一样,是诸神留在人间的伥。
伥诡无形有相,寄生于生灵万物的欲念,一旦抓住空隙,便会引诱生灵踏入,汲取生灵的欲念和气运壮大自己。所谓谁的执念最强,便会认谁为主,盖因如此。
诡域的解决之法,一为破妄,二为打散。其中破妄,是守持本心,赶走诡域,七门与其他玄学中人常用此法,而沈唯每次碰见,都是干脆出手将诡域打散,所打的便是诡域的“相”——
过去千年,为了避开沈唯以免被一网打尽,它将自己碎裂成数片,散落于各地,一点一点寻找执欲深重的生灵,寄生于其上,偶尔被沈唯撞见打散,也只损失一点。
而如今,于余江城外,散落于各处的伥诡融为一体,显露出它酝酿千年的本相。
藏于浓郁执欲背后的伥诡自云端现形,以三面千手千眼的神灵相降下铺天盖地的威压,祂居高临下地睁开三面与千手手掌中的眼,向沈唯投下瞥视,而后三面开口,声如洪钟,从天上来,也从四面八方来:“叛神孽骨,既见诸神,为何不拜!”
作者的话
醉三千客
作者
07-07
有点卡文,本来之前码好了,看完觉得不满意又全删掉重新码,于是拖到了今天才更
地女
神灵降世,赐福于人,得赐福者,是为神灵于凡间的代行者。
诸天万界,神灵万千,神裔自然也有许多,但楚缨从来不喜欢他们。
她作为川泽龙裔的王女,从有记忆以来,就没少跟着父母兄长去参加那些神裔们的祭祀大典。那些大典动辄耗时一日到十日不等,走完一套请神、敬神、问神、求神、拜神、送神的过程。
其中负责主持典仪的是每个族裔中最有威望的祭司,至于每一次由哪个族裔负责主持,则要看今年要请的是哪一位神。
但是这些和川泽龙裔都没有关系。他们一族能来到这里,纯粹就是凑个人头,顺便负责一下整场典仪最繁杂也最低等的事物,替那些需要沐浴焚香静心请神的族裔们处理一切不是祭祀典仪相关的杂事。比如打扫祭台、看管祭品、准备典仪需要的一应物品等等。
几次三番下来,楚缨实在忍不住好奇好奇,为什么这些事其他族裔不能自己做?
她记得那时,父亲告诉她,若非如此,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场典仪,如今能在典仪上做些最微末的工作,已经是天神给予他们的恩赐。
“我们为什么没有资格?”年幼的楚缨拢起了她小小的眉头,“沈无妄不是说,世间万物生灵都是平等的吗?”
她的父亲当即脸色大变,捂住了她的嘴,厉声道:“我看平日里叫夫子教你的都教进了鱼肚子!还有,谁许你直呼川泽神行走人间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