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癖好显然不止这一个。
张药喜欢好木头,诸如轩辕柏、凤凰松、二将军柏和黄山迎客松……走的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进顺天府前,都要从他眼前过一次。
奉明三年,为了买一块降香黄檀,张药把自己的宅子也卖了,至今还抱着那堆木头,睡在镇抚司的值房。
哦,不对。
是睡在值房中的各种寿材板子上。
镇抚司值房地处城西,常年夜里风大,一阵一阵吹得门户作响。
豆大的灯点在棺材边,那裹尸白布一抖,老木头上尘灰暗扬,白日里的惨叫喑哑,喧嚣平息,张药脱了官袍躺进去,在裹尸布下闭上眼睛,人很想死。
昨夜又是一个大风天,张药三更做梦与鬼“厮杀”,梦里无情一脚,当场取鬼命门,一觉醒来,却发现他自己的一脚戳穿了身下的棺材板。那是一口杉木棺材,木头,尺寸,样样都好,万里挑一。
两年来,张药睡它睡得最习惯。
张药叹气,拔出戳在洞里的腿,撩起亵裤一看,小腿上血口一条,两根木茬儿戳腿肚上,再一抬头,见棺材板上洞大如碗口,张药心情着实不太好。
“药药。”
外面晨光熹微,张悯在窗下叫他。张药正在拔腿上的木茬儿,并不想搭理这个至今执着于叫他乳名的女人,无奈那这人却不肯罢休。
“药药,药药,药药你醒了吗?”
张药直腰叹了口气,赤脚走到窗前,抬手支窗,“干什么?”
张悯面对张药的冷漠,一点也不在乎。
“这两天皮场庙要剐人。”
“我知道。”
“你的孝衣……”
“在寿材铺新做了一身,前日已经送来。”
张药说完正要关窗,忽又听她说道:“药药,我也想去。”
张药抵住窗户,探出半个头,“你去做什么?”
“去给那个要被杀的刑部侍郎,送一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