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是大大小小的扁圆形,深灰色,堆砌摆放着,如小溪冲刷过的鹅卵石堤岸。
影片没配音乐,音效都是自然声,雷雨、涡流、鼠啮、木柴噼啪燃烧,音量很响。陆陆续续有新的游客过来,许霁青在黑暗里亲了亲她的肩头,声音压得很低,“怎么了?”
苏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感性起来。
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不只是被作品打动,有难过,还有些她都觉得有些矫情的羞耻。
仿佛补上了高中那场没能堂堂正正一起看的教室电影。
她也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我觉得我以前太自大了。”
“我觉得他们对你很糟糕,我就想护着你,对你好,但我好像也没真正明白过你那时候到底在过什么日子,就把解决问题想象得很容易。总觉得你要是没东西吃,我给你带点零食就好了,你被别人说闲话,我反过来向着你就好了。”
但人毕竟不是浇点水就能起死回生的绿萝,命运的重量何其可畏,不是谁伸出一只手就能拎得动。
我眼中的沟渠,是你陷落其中的深海。
我眼中的老鼠,是追着你跑的巨人。
她隔着笼子投喂华而不实的点心、悬浮的善意,而笼子里的他身处真正的斗兽场。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京市考试,”苏夏继续说,“你睡不着觉,我给你讲故事。那时候我好中二,觉得我这么一通鼓励完你肯定什么都好了,现在觉得有那么一点点自以为是。”
许霁青在暗光里抿了抿唇,“没好吗?”
她茫然侧头,“什么?”
他只是不太擅长说这种话。
但心肠软到苏夏这种程度,还在为一丁点芝麻大的小事反复挑自己毛病,他再怎么也不会让她委屈到下一秒。
“没有自以为是。”
许霁青说,“是真的什么都好了。”
现实到他这个份上,不会做梦,更不会幻想。
人生第一次将“明天”这个词与希冀挂钩,而非算计,是因为她。
第一次真正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是在她修改故事结局的那个夜晚。
“我是很传统的人。”
许霁青权衡着措辞,似乎在犹豫自己要坦诚到什么地步,“有的我在努力改,有的改不掉。”
苏夏转过去,看他微垂着的棕眼睛,“改不掉什么?”
许霁青:“我要多无耻,才会依靠你解决所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