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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自挂东南枝（第1页）

第二十八章自挂东南枝

攻陷禹阳后，平策军将士在这里度过了十年后团圆的第一个新春。

原昭璧往地上撒了一杯酒，站在石碑前摸着那上面的字，好像透过十年时光摸到了风漓冰凉的手指，“对不起，我找不到翟徐的尸首，他爹娘几年前，也过世了，我只能联络了他兄长，寻到了一件他少时穿过的单衣放在你身边。”

她哽咽良久，笑中有泪，“我想你不会怪我的，若有来世，只愿你们二人太平世里为夫妻，不要再遇见我。”

她把那青石碑又摸了良久，直到林外传来快马声，她吸吸鼻子走出了树林。

符飞胜穿着一身鹅黄色长裙，明媚的色泽将她皎若云霞的面庞衬得愈加光彩照人，她散开了及腰长发，以银簪挽了简单发髻，右耳佩戴着白色翎羽耳坠，俏生生站在马前的模样恰如这个时节，大地回春。

原昭璧果觉自己眼光没错，那天在鱼市见她穿着淡黄色棉麻袄裙就觉得这个姑娘定然配极了鹅黄色，这一身打扮宁静淡雅又不失随性洒脱，最适合她。

符飞胜此时内心却不甚喜悦，她头次给公主办事，却一件都没办成，原昭璧还没走到身边，她便跪地请罪。

原昭璧将她扶起，再次告诫以后不用多礼，才问：“人没找到？”

“嗯。”符飞胜点点头，将自己打探到的事情一一道出：“那间青楼的老板前几年犯了人命官司，被人告到了官府，名下产业皆被查抄，楼里的姑娘都被典的典，卖的卖，十娘靠着自己的积蓄赎了身，回到乡下嫁给了一个不务正业的地痞，日子过得不尽好，夫妻两人整日争吵，那地痞一次喝醉酒，将十娘失手打死了。”

原昭璧的眼睛望向风漓的坟茔，没有起波澜，“那另一个呢？”

“那药店老板做的本就是黑心买卖，两年前卖假药被人揭发，他夹带细软领着妻儿连夜逃出了城，半路却遇劫匪杀人劫财，一家子全死了，公主您要找的东西也不见了。”

也算是恶有恶报。

原昭璧叹一口气，拍拍她说无事，找不到就找不到吧，过去那么多年，她也没有报太大希望。

她和符飞胜上马，扬鞭去与大军汇合。

待二人骑马走远，百里慕卿从树林隐蔽处缓缓走出，他隔着数十丈远望着深林蔽日下的那方青石碑，紧握的指尖狠狠扎进了掌心。

莫离站在他身后，暗怪自己不该将符飞胜这几日追查的事情告诉他，公子那般聪明，当然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公主当年的事情。

良久，百里慕卿松开指尖，掌心血痕一片，他对着青石碑遥遥一揖，负手向前走去，“派人去找到那块玉佩，不管用什么方法。”

“是。”莫离拱手一拜，时隔多年，虽知找到的希望渺茫，还是乖乖去办。

千军万马绵延如长龙行走在莽莽山野，符飞胜紧跟在原昭璧身边欣赏着沿路的名山大泽，川容如画，竟比她带着弟弟北上时看起来还要来得广袤辽阔，心情一好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原昭璧看她轻松的模样微微一笑，忽然想起当初所听关于符飞胜的传言，便问起了她那些百姓传的克夫之事。

说到此事，符飞胜淡淡无奈。当初她带着弟弟初到安德定居，虽已到婚嫁之龄，但到底孤女无依，对此处又人生地不熟，为妨人心险恶，是没想过嫁的。况她有一手打渔的手艺，想养活自己和弟弟并非难事，便一直搁置下来。

彼时邻里住了一位清俊秀才，父母皆已过逝，留下微薄家资，秀才虽无大才，人品却佳，也是真心求聘，符飞胜敬重秀才品性，便应了媒人亲事，岂料尚未过定，秀才便因冬夜苦读，得了风寒没几日便去了。

后来，府衙典史家的衙内偶经闹市，对她一见倾心，回家闹着要娶。典史虽非正经职官，却也是府衙吏身，符飞胜恐齐大非偶，本不打算应这婚事，岂知那衙内用情深重，几番与家中父母拉锯，典史夫妇拗不过她，遂遣了媒人上门。当日媒人前脚进符飞胜家门，后脚典史一家就因贪污之罪被抄了家，那典史公子随父发配死在了半路。

最后一位，是城中镖局的年轻镖头，接连死过三个未婚妻，算命先生说他命格过硬，须得找个命硬的来配，镖头循着名声找上了符飞胜，见她生得姣好，人也伶俐，便提了亲。谁知他的命生生没有硬过符飞胜，定亲后不久，就被劫了镖，逃命途中坠马而死。

几次三番下来，符飞胜就被人扣上了克夫的名声。

她向来不信命理之说，纵婚事经历不同寻常，也没觉得自己比别人有什么不同，但这种事着实架不住世人嘴碎，她被流言烦得厉害，索性立志不嫁，自己关起门来和弟弟安安生生过日子。

原昭璧点点头，“秀才寒夜苦读疾卒，是命体单薄，衙内少壮而亡，是源于家祸，镖头风里来雨里去，做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世人愚钝，才会将男人的凋败尽归咎于女人。前朝帝纬失国，世人纷纭嬅姬狐媚君王。桓帝之世乱象将生，云安长公主独断政事，朝臣不思桓帝力微不能成才，势弱难振朝纲，反诘云安颠覆纲常，牝鸡司晨！呵！”她冷笑一声，不屑道：“昏庸国君失位，错在妃子长得太美！无能帝王握不住国家大权，错在妹妹太过能干！这都是些什么歪理？世人，尤其是男人，惯会为自己的过错找理由，他们对女人不屑，看不起女人，关键时刻还要把女人拉出来顶缸！轻之不遗之，蔑之反用之，简直可笑！”

符飞胜啪啪鼓掌，“公主，说得对！”跟公主聊天简直太舒服了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