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慕卿摇摇头,转身就要走,原昭璧叫住了他,两个人此时都是形容憔悴,狼狈不堪,内心应都是不想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百里慕卿好笑着回头,问她何事,原昭璧走到他面前,拿起帕子帮他拭去了脖颈间的污血。
她知道,他一直是极爱干净的。
擦完了脖子,又去擦脸,注意到那双琥珀色眸子中的情难自抑时,她顿住了手,百里慕卿一把抓住她的手帖在了自己脸上,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原昭璧似乎却不想听,她将手抽出,回了自己的帐子。
他站在原地,对着她离去的方向呢喃:“没关系,我会等的。”
初步取得胜利,下一步便是趁热打铁直取禹阳、辖州等地,进而收复阻雪关。凌焘下令大军先在安德休整十日,补足粮草和药品再继续行军。
因主帅有令不许扰民,大军进驻安德城的时候便选在了半夜静悄悄的,整个安德在无声中又变回了北原的土地,除了前段时日那场厮杀带来的恐慌,其余并没有给安德百姓带来什么困扰,人们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大雪这日,天岁增寒,岷南今年的冬天竟格外寒冷,岷江江面接连几日都结着厚厚的冰层,打渔为生的人家只能凿冰捕鱼来支撑过活。
这日,北风凛冽刺骨,许多渔家都已望而却步,江边比平时少了很多前来捕鱼的人,数来只有寥寥几家。
符飞胜将网里最后一条鱼捞起,装在背篓里正要离去,忽听前方呼喊有人掉进了冰窟窿里,原是也常来捕鱼的老常夫妻,老常不慎脚滑跌进了刚凿的冰窟窿里,这可急坏了常大嫂,眼看江边四处无人,只能哭着干嚎,正当她绝望之际,一个矫健的人影飞来遁入冰窟,顷刻就提溜着老常破冰而出,她如蒙大赦飞跑上岸看着自己当家的,连连对那人称谢:“福鱼,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今天幸好有你,不然我们这一家就完了。”
符飞胜小字鱼儿,幼时家开武馆,颇学得一些武艺,父母去世后,便带着弟弟流落来了安德以打渔为生,因她灵活奇巧,总能想到法子捕获大量鱼虾,故乡亲们都叫她诨号“福鱼”。她浑身湿透,忍着寒冷蚀骨连连摆手,“常大嫂,客气话快别多说了,赶紧送你家大哥回去换件暖和衣服吧,不然这样会冻坏的!”
常大嫂忙脱了自己的棉袄给丈夫裹了,看符飞胜一身湿透,横生歉意,符飞胜连连摆手说着自己没事,催促着让她赶紧回家。她转到原来打渔的地方收拾好背篓,脸色已经冻得发紫,紧赶慢赶着往家跑去。
刚到家附近的街市,她浑身便渐渐没了知觉,湿透的发梢和外衣在寒风中都已变硬结冰,她搓搓红紫的手加快脚步,却没见到有人正策马过街,待她意识到自己冲撞了人,那匹受惊的烈马对日狂嘶,前蹄翻跃,若非马上那人拉着缰绳控制得及时,符飞胜险些被马蹄踹飞。
尽管如此,本就冻得头脑不清的她也早已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大街上。
陈铭一脸愕然,他的马还没碰到她,这女人怎么就倒在了地上?心下误以为这人想要讹诈,没好气地一鞭子甩在了她身上,“起来,别跟小爷装死!”
原昭璧和百里慕卿几人正在他后面,闻声赶了过来,今日他们本是想微服出门体察民情的,没想竟遇上了一桩麻烦,听了陈铭的话,原昭璧亲自下马来检查伤势,她见地上之人一身平民女子装扮,上身穿着半旧的麻袄,下身棉布衣裙,长相清秀可人,一头黑发梳了一个大辫子垂在身后,并不像心思歹毒之人。她看了看她背后散了一背篓的鱼虾,才注意到这姑娘面色和嘴唇发紫,她试图去推醒她,没想一触手竟是冰冷潮湿,她的衣服居然结了冰。意识到问题不对,她赶紧叫人。
百里慕卿上前切脉,着手封住了她身上大穴,防止寒气侵入心脉,陈铭才看出异样,下马一摸她冰冷潮湿的衣服,忙将人放上了马带回住所。
他们一行人暂时安置在赵德润的总兵府,这里占地寥廓,院落极多,正好能住下他们一行人。
符飞胜再醒来是三天后,她烧得昏昏沉沉,若非百里慕卿及时施药救治,非得丢了命去,直到今日天亮才睁开眼睛。她余热未去,只觉浑身酸疼,如遭粉碎,看到床边两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正殷切地望着她,她嘶哑着声音问:“你……你们是谁?”
原昭璧同花繁将她扶起,让初碧给她端来热粥,笑说:“这里是安德总兵府,你受了极重的风寒晕倒在集市上,正巧被我们遇见带了回来,发了整整三日高烧,昨夜才开始退下去。”未免吓到人,她没有说自己是谁。
符飞胜知道北原重新攻占了安德,那这两名女子能住在总兵府邸,便很有可能是北原大将的女眷无疑了,她看二人还是姑娘装扮,道了声:“谢谢小姐。”忽然想到方才这姑娘说她发了三日高烧,她挣扎着要下床去。
原昭璧和花繁一把拦住她,将她按回被子里,“你身子还没好,这是要去哪里?”
“谢谢二位姑娘,我……我得回家。”她身体格外虚弱,说话都格外费力。
“可你的身子还没好,再不好好养着会死的。”花繁刻意吓她。
符飞胜摇摇头,说出原因:“姑娘不知,我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弟弟,我这些天没有回去,这么冷的季节没有人给他做饭吃,他会饿死的!”
原昭璧和花繁惊诧,这些天贴了告示出去也没见有人来寻,没想她家中竟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花繁冲原昭璧一点头,忙问了地址,出门拉了金战蠡和朱跃前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