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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如从来本独飞（第1页）

第四十一章不如从来本独飞

女子说完不等二人回话，水蛇般柔软的指尖便抚动起细弦来。

哀婉凉艳的弦声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悲切响起，伴着她如泣如诉的歌声凄凄传出，透骨酸心，目断魂销。

“眼底风光留不住，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

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

惆怅玉颜成间阻，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

断带依然留乞句，斑骓一系无寻处。”

……

一曲了，她停下了抚弦的五指，她唱得无限悲切，摧人断肠，一双眼睛却平静得近如死灰，毫无半分情意绵绵。百里慕卿在她开口吟唱时便复又闭上了眼睛调息，原昭璧脸上没有反应，只静静看着眼前的火光，待女子唱完，她一笑，眼底并无情绪，“东风虽在，留不住繁华梦。”

女子摩挲着琵琶点头，她摸了摸自己遍布可怖伤痕的面颊，“是啊，东风虽在，留不住繁华梦，亦留不住人心。看姑娘小小年纪，不想竟能听懂小女子曲中之意。你可知，小女子如何会变成这个模样。”

原昭璧抬起了头，眼神在她脸上稍作停留。

女子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射看阖眼无声的百里慕卿一眼，低眉顺眼随意拨动着琵琶说道：“小女子本是官宦人家出身，幼时家中也定下了一桩好姻缘，可是未婚夫的父亲与家父因权势之争反目，一朝家破人亡，父母手足均沦为亡魂。小女为未婚夫婿所救，勉强留下了一条性命，为与我相守，他拒了父亲另觅的良缘，与家中近乎反目。他父母只他一子，最终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他将我置为了外室。”

原昭璧瞳孔一缩，“那你的脸又是如何变成了这个样子？”

火光映红女子森然怖怖的脸庞，更显狰狞，她半昂首，可笑讽道：“我父母家人皆死在他父亲手上，与我而言，他是爱人，更是仇人，时日一长，再好的感情又怎么能经得起一颗饱经仇恨的心来磋磨呢？他是天之娇子，家世容貌人品才学皆是上上，身边红巾翠袖，各色粉黛，依暖偎柔，年轻时我能凭着容貌在他心中占据一地，纵使心怀仇恨他也端着性子纵我娇我，可时日渐久，我色衰，他自爱驰，又有那么多爱他重他的尤物美人儿愿意顺意承欢，他怎么可能还会再守着我这样一个人呢？况且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放弃过要找他父亲报仇。”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戚戚绝望地望着原昭璧，“姑娘，你看见了吗？我这张脸就是他的杰作啊！男人爱你的时候，为你那一刻的承欢，凭你是仇人的女儿也可以全然不顾，可等你色衰爱驰，又危害到他切身利益的时候，他顷刻就可以将你弃如敝履，作践如泥。年轻时你有色可用，他自有情有爱可予你，等你连生为女子最后的资本都没有了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百里慕卿嘴角勾起一抹凉透的笑。

她凄笑，叹息，“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声嘶何处归？早知原本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

茅屋内安静下来，只有木柴燃烧的声音吱吱作响。

早知原本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

“不是这样！”原昭璧蓦地抓紧了百里慕卿的手，她直视着女子，锐利的目光似一眼射穿她的心底，“你家族罹难，错在他父，不在他，冤有头债有主，纵使为父子，亦分因果善恶。他既肯为你忤逆父母，决裂家族，可见是真心爱重，非卿不二。你身负血仇，却仍委身于他，也定是矢志不渝，用情至深！他爱你重你，若顾及自身利益，缘始之际便会与你一刀两断，如何会与你有后来的痴缠？色可生情，却不可乱情，你将他对你的痴心俱归‘色’之一字为起始，为依托，岂非有辱于‘情’，有辱于世间女子？他若真对你因色动心，又因色变心，是个贪于美色的轻浮之人，如何会为你悖逆双亲，摒弃万千花色，任由你留在身边兴风作浪？你若真色衰爱驰，因触他利益令他反目，不讲半分情分，他又为何会只毁你容颜，而不取你性命？”

百里慕卿嘴角的冷笑转暖笑，睁开一双温情如许的眼眸看向难得愤愤辩言的少女。

低头拨弦的女子脸上闪过心虚，静寂中只有原昭璧清脆冷冽的声音陡然一升：“你这个故事逻辑不通，情理亦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