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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星河一雁（第2页）

“哦。”花繁皱着小眉头应了一声，把书翻到他刚才看的那一页，重新递到了他手里。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一直安安静静的托腮呆在一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让平日里天天听她吵闹的金战蠡颇为不习惯，他拿着书暗暗抬眉瞧她，但见花繁秀首长颈，美目流转，正四处张望着他书房中简单明阔的布局，她乌黑的发髻梳理得油光水滑，偏头时正低垂下一只佛手形水晶步摇，步摇垂珠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摇晃，宛若水流滴泄在她雪白秀巧的耳际。

他望着她灵气天成的侧脸慢慢出了神。

在花繁将目光移回他身上前，他及时地低下了眼睛，见她一直安静着，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有吗？”花繁眨眨眼睛，说道：“你在看书啊，我不吵你，以后都不会吵你的。”

近乎讨好的语气让金战蠡一愣，他合上书，不知怎么就没有了兴致，起身就要走，花繁跑到他面前，用自己娇小的身子堵住了门，慌张道：“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要看书吗？我不吵你就是了，好不好？”

金战蠡望着她满心难掩的紧张和无措，道：“花繁，你不用来讨好我，我……”他停顿，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把那一句“我根本不会喜欢你”说出口。

“我没有讨好你！”花繁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可能比较喜欢安静，所以不想太过吵闹，我……我做错了吗？”

金战蠡闭了闭眼睛，“不，你没有做错。”

花繁露出笑意，将他推回原来的座位，“那你看书，我陪着你，我们都不说话好不好？”

金战蠡不想再看她纯真无瑕的眼睛，侧过头烦躁地翻起了书本。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因安王之事，建元帝取消了家宴，原昭璧遂被永宁郡王妃请去了府上过节，因先前答应过永宁郡王要亲手给他做菜吃，原昭璧特地亲手准备了一桌家宴孝敬两位老人，哄得永宁郡王和王妃开心不已，在永宁郡王府的这个节日原昭璧过得也很开心，毕竟比起表面繁华实则不睦的皇宫与冷清的公主府，在这里更让她有家的味道，同原千叶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待在一起，每每都会让她恍惚感觉她还是阻雪关息波城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父王和母妃还在自己身边。

晚宴散去，她蹬车返回公主府，马车行至中庆坊时，她打帘正见上元节灯市繁华，遣退了随行之人，她独自一人下了车。

十里长街明光万点，处处银烛笼纱，华灯竞放，雕轮宝马如云穿行，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原昭璧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彩光相射的灯市中，望着那一盏盏琉璃般的花灯，素颜清靥被绮霞般的红光映得微红，她独自一人轻步穿行，直走至夜色加深，灯市之人稀稀两两开始散去，一盏烟纱踏月仕女灯映入眼帘，她望着那栩栩如生飘然若飞的纱灯顿住了脚。

往日种种如踏月影而至眼前，一枝灯影里似燃着她曾奢有的期许，她的心渐渐凝冻，在一片灯光摇曳中失神许久。

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她黯然一笑，掩去眼底泛起的水光，转身低落欲走，灯贩老板正注意到了她对着自家花灯发呆，忙走上来招呼：“姑娘，可是喜欢小老儿做的这盏仕女灯？”

原昭璧望着那盏灯，抿抿唇，沉默未答。

老板接着笑说：“现在夜色已深，灯市也快散了，姑娘若是喜欢，小老儿可低价卖给你，小老儿做花灯几十年了，一向卖得极好，姑娘可要及时买，不然等过了今日，明日相同款式的灯可就未必有了。”

她半偏着脸庞没有答话，老板又说：“我看姑娘身份不俗，想是应该饱读诗书，我这里的花灯都是特地请秀才题了诗的，姑娘若是会写诗，可随意在我这里的灯笼上题写一首，算作缠资来换我这盏灯也可！”

老板盛情，原昭璧亦不好拒了，她点点头，走至摊子前，老板拿出一盏做工精致的仙鹤灯，并备好了笔墨，请她题词，原昭璧握着笔少作思量，清淡眼眸淡淡扫过人烟逐渐散去的长街，挥笔而下。

“紫府东风放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香苒苒，梦依依，天涯寒尽减春衣。凤凰城阙知何处，寥落星河一雁飞。”

老板在旁边字字念来，最后不禁揪着胡须皱起了眉头，他瞅瞅原昭璧，这大好日子人月团圆，这姑娘怎的写这一笔离情？他不多问，热情地去将那盏烟纱踏月仕女灯取下送给了她。

原昭璧道了谢，挑着灯往回走，撑杆下羽纱明亮的仕女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摆动，若对月起舞高歌，流霜般的裙衫上正附着一曲新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渡，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默念着心上一动，似觉一道雪白人影从身后流云而过，蓦然回首，却见灯市寥落，人烟渐散，有一人玉带华裘，鼎足凤流，挑着一盏醉熏弄月武士灯信步而来，她稍讶，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缄晃晃手中的灯笼，潇然一笑，濯濯若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来观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