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自从他寻了来,晚晚再也不用想下顿饭在哪里吃、吃什么了,也不用愁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更不用担心自己找不到长宁在哪里,因为金昀告诉他,半个月,只需要半个月他就可以带她见到舅舅。
他说可以就可以,金昀从来都说话算话。
半个月后,她果真在一个热闹繁华得不真实的地方见到了舅舅,彼此她正睁着惊讶不已的大眼睛盯着朱红大门门口那威武的一对石狮子瞧,看到舅舅舅母和徽如表妹出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
还有姑姑,姑姑也同样住在这样的一个大宅子里。
她后来才知道这个地方叫长宁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它的名字叫上京。
她在上京住了很多天,见到了很多新奇的事情,很多未曾谋面的人,比如霁寒哥哥口中说的十里烟花清澜江,比如她只收到过礼物却没见过的给她寄礼物的披星舅舅,还有一些与她父母相识但很少跟她提起旧事的叔叔伯伯,再比如,住在那座红墙围绕的高楼玉宇中的另一个舅舅,所有人见了他都下跪磕头,他们说他是皇帝。她当时木讷地站在那里,其实她也很想像徽如表妹那般优雅地给他问个好的,可是她很笨,她不会,她挠了挠头。
刚抬起的手却被这个皇帝舅舅握在了手里,他看她的眼神又惊又喜,又带着怀念,晚晚跟他道歉说自己好像失礼了,他摇了摇头,红着眼眶说她这般天真无忧的样子才是上天赐予的福气,他很喜欢听晚晚说话,经常会给晚晚桂花糕吃。
晚晚也很喜欢这个皇帝舅舅,可是有些困惑她已久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她却没有找到答案,她的内心愈加困惑。
她饱含忐忑走在红墙外的杨柳晚风中,护城河水波粼粼映着她困顿的双眼,金昀一直紧握着她的手,陪在她的身边,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有问题就去问凤王殿下吧!”
晚晚望着金昀温柔的双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去找舅舅的时候,舅舅正沏了茶在亭中等她。
夏夜的蝈蝈鸣叫作响,在幽深花丛中滴滴不绝,舅舅坐在花前雅静一笑,凝淀着她惯从阿娘眼中看到的悲伤,他说:“这些事,要从何时开始说呢?”
晚晚坐在他的面前,沉默犹疑。
那清亮的眸子一如很多年前雪夜中他见到的那个小女孩。
便从那年的冬至开始说起吧!
一夜漏尽,露残星稀。
晚晚走出凤王府的时候,正见金昀站在熹微的朝霞中等她,她说:“我想去看看这个天下。”
这个,她的父母曾用热血游走过的天下。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原来她叫晚晚,并不是因为生得晚,而是父母与过去永远的分别。
大江南北,塞外草原,三江五湖,西林大漠……金昀陪着她用近两年的时间走遍了这个皇朝曾被热血洒遍的一寸寸土地。直到有一天,在大漠之外的无垠雪山,她遇到了一个白衣如画的仙人,那人张嘴却极接地气儿:“当我徒弟吧,一身武艺传你,但要给我养老!”
晚晚和金昀花了很长时间立志要学会这怪人的所有本事,然而他们太天真了,这人简直通天,会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再有个十年八年他们也难偷师个干净,那怪人索性让他们立了字据,子孙后代都要代代来此拜他为祖师爷,来雪域拜师。
晚晚简直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子孙后代都来拜他可以,但他能活那么长时间吗?
谁知人家表示没关系,他可以著书传世,让他们记得守约。
晚晚撇撇嘴,拉着金昀给那怪人磕了个头,答应以后必时常寻了时机来看他,待他老得不能到处乱跑了必将他接到鸳城养老。
游子归心似箭,她虽不舍怪人,但更想念家中的父母弟妹,两人两马一路奔行,终于在这一年的除夕回到了鸳城。
几年来走过江河湖海江山如画,她心中的困惑和哀思渐渐消然,余生只愿伴血亲常在,释所执,消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