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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点小惊喜（第2页）

“你爸不是对不起我。”周景明睁开眼，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他是我的恩人。”

他安排陈国栋的儿子进入技术培训中心学习地质测绘，并特批一笔补助金供其完成学业。一年后，这个年轻人以优异成绩毕业，主动申请驻守最偏远的勘探点。他在日记里写道：“我不为别的，只为替父亲站完他没能走完的那一班岗。”

时间推着人往前走。1987年秋，合作社首次实现年利润突破百万。这笔钱怎么花，成了社员大会上最激烈的议题。

有人说该建家属楼，改善居住条件；有人说该投资牧场，搞多元化经营；还有人建议设立教育基金，资助边疆少数民族孩子读书。

争论持续了整整两天。最后，周景明提出一项折中方案：拿出40%用于技术升级，30%建设职工宿舍，20%成立“边疆青年成长基金”，剩下10%作为风险储备金。

投票结果：赞成票九十八张，反对票五张，弃权两张。决议通过。

新宿舍建成那天，家家户户搬进了带暖气的砖房。孩子们终于不用再蜷缩在帐篷里写作业，妇女们也能用上干净的自来水。而“青年成长基金”首批资助了十二名贫困学生，其中三人考上了内地大学。

这一年冬天，一场罕见的寒潮袭击北疆，气温骤降至零下四十度。电力中断，通讯瘫痪，整个矿区陷入困境。但这一次，没有人慌乱。

按照应急预案，各班组有序启动备用发电机，优先保障医院、通讯室和锅炉房用电。食堂全天供应热粥，值班人员每两小时巡查一次管线防冻情况。武阳带领抢险队冒着暴风雪修复断裂的电缆，双手冻得失去知觉，仍坚持到最后接通。

七十二小时后，外部支援抵达。当第一辆救援车驶入矿区时，司机惊讶地发现：这里没有哭喊，没有混乱，甚至连抱怨声都很少。人们安静地排队领取物资，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事后，《新疆日报》刊发长篇报道《极寒中的温暖》，称哈巴河不仅是经济奇迹，更是一场社会文明的实验。

而真正让全国瞩目的，是1988年的那次事件。

某央企下属公司试图在毗邻区域申请探矿许可，理由是“历史遗留国有矿权延续”。文件递上来后，周景明立即组织法律顾问团队核查原始档案，发现对方提供的坐标图存在严重偏移，实际范围已侵入合作社法定开采区达一点七公里。

“这是赤裸裸的蚕食。”岳青山愤怒地说，“他们仗着背景硬，想一点点把我们挤死。”

周景明没有冲动抗议，而是做了一件事??邀请全国三十家媒体、五所高校研究机构及自治区人大代表，联合举办“边界听证会”。

会上，合作社展示了完整的测绘数据、历年航拍影像、政府批复文件及社员证言录像。证据链严密完整，逻辑清晰有力。而对方代表却支吾其词，拿不出有效佐证。

舆论哗然。《人民日报》内参刊登专题文章《谁在吞噬改革成果？》，引发高层关注。最终，国土资源部门裁定：撤销违规申请，重划勘界，并明确“集体采矿权与国营企业享有同等法律地位”。

这一判例，成为中国矿产制度改革史上的标志性事件。

听证会结束后，雷卫东打来电话：“你赢了。”

“不是我赢了。”周景明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是规则赢了。”

岁月如河，静静流淌。

1989年春，第一位社员的孩子出生了。那是个男孩，取名“周望”，寓意“望见希望”。接生的是当年那位护士新娘，如今已是矿区卫生所主任。满月那天，全体社员凑份子送了一辆木制婴儿车，车身刻着一行字：“你是这片土地的未来。”

同年夏，合作社正式注册为“哈巴河集体矿业股份有限公司”，完成法人化转型。公司章程第一条写着：“本企业的一切权力属于全体劳动者，任何决策不得违背创建初心。”

周景明当选首任董事长，但他坚持只领取普通员工平均工资。多余报酬全部转入公益账户，用于资助边疆教育和生态保护。

十年过去，当初那片荒芜的山谷已变成现代化的工业社区。学校、医院、图书馆、体育馆一应俱全。矿区绿化率达35%，甚至引来野生马鹿群在此栖息。

但最珍贵的，仍是那份初心。

每年清明，无论刮风下雨，全体社员都会齐聚湖边纪念碑前。碑身不高，黑色花岗岩质地，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句话：

**“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

仪式很简单：敬献花圈，默哀三分钟，然后由最年轻的新人朗读《宪法》第六十条。

风掠过湖面，带来泥土的气息和远处机器的低鸣。阳光洒在每个人的徽章上，“1984?我们的矿”七个字熠熠生辉。

某个夏日傍晚，周景明独自坐在老榆树下，翻开那本泛黄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剪报、信件、手绘图纸，还有那张专家组留下的便条。他轻轻摩挲着纸角，忽然笑了。

孙子跑过来，仰头问：“爷爷，你在看什么宝贝？”

“不是宝贝。”他合上本子，抱起孩子，“是咱们的来路。”

远处，夕阳熔金，群山如铁。新一代的矿工正走向岗位，他们的制服上别着同样的铜质徽章，步伐坚定，背影挺拔。

地下的脉动依旧清晰，如同心跳，从未停歇。

周景明知道，这条路还会很长。会有新的挑战，新的诱惑，新的牺牲。但他也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守护那束光，1984年的春天，就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