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的封地在湘西,本是无诏不得入京,先前先帝驾崩他便风尘仆仆赶来。
可待先帝下葬后,他本该再度回到封地,他却今日头疼明日脚疼后日腹疼,硬是拖到了如今还未回去,更是时不时还会来朝会上站一站。
舞阳的目光转到平王脸上,淡淡道:“皇叔,依照祖制,您现在应当速归封地了。”
平王轻咳了一声,脸上几分哀愁,“皇兄仁善宽厚,对本王几多照拂,如今皇兄不在了,本王忧心侄儿无力承担,自是要在京中多帮扶几分。”
齐老王爷也连声称是,他是现今宗室里辈分最大的王爷,舞阳要称他一声三皇祖父,他用辈分来压,她无法直接驱逐平王出京。
舞阳垂下眸,手臂撑着脸颊,看似睡着了一般。任凭下面以齐老王爷为首的宗室和杜臣洲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十几番。
这日的早朝直到未时方散,朝臣们寅时便侯在宫门前了,到了未时已是筋疲力尽,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特别是如杨忠正这般的老臣,佝偻着身子早已摇摇欲坠。
早朝虽散,但这等撬动了宗室根基、一刀砍掉自身利益之事,宗室怎会善罢甘休。
第二日,齐老王爷便联合十几位亲王,上《乞存宗祀疏》,见舞阳不为所动,依旧暗下支持杜臣洲提出的改革,宗室中人恨得咬牙切齿。
半个月后,宗室很快展开又一轮的反抗。
齐老王爷率宗室百余人白衣素服哭拜太庙,高呼“太祖子孙,乞活命粮”,把提出《宗藩条例》的杜臣洲推到了风口浪尖。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杜臣洲此时退了一步,把亲王岁禄从三千石改成了四千五百石,态度坚定地推行改革。
已僵持了近一个月的齐老王爷知晓大势不可逆,舞阳不受他们搬出来的祖宗礼法束缚,推行改革的杜臣洲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压根不畏惧得罪他们宗室的后果,一意孤行。
《宗藩条例》就在杜臣洲的主事下,还算顺遂地推行了下去,宗室只好暂且忍下这个亏。
杜臣洲也被宗室之人恨毒了,只怕他一旦失去舞阳的庇佑,立即便会被宗室之人弄死。
但相对的,他此举解决了朝廷财政的一大支出,大大缓和了户部的压力,解决了内阁里的燃眉之急,这倒让他在文臣中多了几许称赞。
再加上他推行改革,免不了要多跑几个衙门,先前不敢或不愿同他往来的同僚们,也开始与他相处起来。
“听闻浣花楼来了位姿才无双的娘子,一曲《后庭花》唱得宛转悠扬,更有蹁跹舞姿,宛若月下蝶影……”杜臣洲从户部里出来时,正赶上下衙时分,便和户部的几位侍郎同僚同道而行,方走出没多远,便听得其中一位同僚姜麒如是说道。
京中官员或是应酬或是游乐,大都去过秦楼楚馆之地,其他几位同僚闻言都起了兴致,纷纷应和。
姜麒出身金陵姜家,是以绸缎商出身的皇商之子,出手阔绰,常常宴请同僚上司,此时也不例外,立即道:“明日便是休沐日,我这便让小厮去浣花楼预订一间天字号包间,恭候诸位,如何?”
众人自是应好,其中一人注意到了一言不发走在一旁的杜臣洲,半是玩笑半是酸地说道:“杜大人定是不会去这些地方的罢,毕竟……”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却是和周围的人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