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集团,会议厅的玻璃门干净到反光,清洁工阿姨还在卖力地不停擦。
陈瑾佟心里默数着这是她第六次擦同一片地方了,他看了眼西服外套上的咖啡渍,食指轻点笔尖,看似在认真开会,实际已经神游有一会儿了。
在神游晚上那家日料餐厅的随即菜品会是什么?还是在神游在医院蒋红英看他那似笑非笑连连点头的满意神情是什么意思?又或是在神游这套明明价格不菲且已经抓到罪魁祸首他却并没打算索赔的西装?
大腿上的手机震动两下,弹出条快递已签收的通知。
陈瑾佟轻微皱起眉头,他这段时间给家里添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时想不起来还买了什么,以为是快递员送到家门口自动签收,也没在意。
“小佟。”三叔在旁边轻咳两声,“怎么了?别走神。”
“没什么。”陈瑾佟收回思绪,他识趣地给某位总级别的合作方满上茶水,“请。”
脸上面带微笑,礼仪周全,心里嘀咕这帮老不死的怎么还不结束。会议开得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把废话剪掉这次会议的有效时间其实为零。
三个半小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下次再谈,陈瑾佟搬出毕生所学的礼貌才没当场翻白眼。
会议的结尾当然使用吹嘘收场,从老总嘴里讲出来的场面话和长难句比他骂人还要轻松。
等会议室人都走完后三叔才叫住他:“怎么啦,看你会议上总跑神,身体不舒服还是有谁把你魂勾走了?”
“三叔你这么大年纪比我还凭。”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三叔笑笑,随即又话锋一转,“对了,你爸下午从国外回来,晚上就到老宅,你要不要回去一起吃顿饭?”
陈瑾佟的笑容转瞬即逝,面无表情道:“算了,昨天刚在老宅住过,我晚上还有事,不回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三叔笑骂他一句,亲昵地敲他脑袋,“那里不是你家吗,昨天住了今天就不能住了?天天住也没人说你。”
陈瑾佟配合地笑笑,笑得很勉强。
三叔见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你爸还有爷爷他们关系不好,但他们心里都是关心你的,而且这也是因为你妈妈她——”
“三叔。”陈瑾佟沉声打断他。
“怪我怪我,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三叔知道他不愿意说这些,只好改口,神情渐渐落寞下去,“三叔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也别总抵触他们,自从小伟去世后……你再怎么说也是这辈人里唯一的男孩,他们总归是重视你的。”
小伟是三叔的儿子,7岁那年暑假溺水死了。
这些大道理和软磨硬泡对陈瑾佟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端在手里就倒了。可三叔是家里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唯独三叔的丧子之痛他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我今晚真的有事,已经跟人约好了……过段时间吧。”他说,“过段时间爷爷生日,我回家住几天。”
三叔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这才对嘛,小迟和宣芜两家也会来,你要还是觉得不自在可以再带点朋友。”
陈瑾佟顺着他的话点头:“生日礼物我包红包。”
“那爷爷不是又要说你敷衍了事了。”三叔早就替他想好了,“我书房有套毛笔好得很,你爷爷找我要好久了,他是长辈我都没舍得呢,你到时候拿去送他。”
从公司大楼出来,目送三叔离开后陈瑾佟才总算卸下满身伪装。明明什么都没干,可他就是累到连喘息都觉得麻烦。
坐在车里发了好久呆,这种无形的窒息感一直到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才有所缓解。
他离自己的生活圈越远,他离真正的陈瑾佟就越近。
他有点想见沈时然了,看看这家伙在自己家搞什么名堂。
门口保安认识他,帮他抬杆时还不忘给自己来个免责声明:“你家来了个人,说是你朋友,我看他能说出你名字房号这些的就放他进去了。”
“我知道,没事。”陈瑾佟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