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人不得知,看见堂內这一幕,只会觉得是祖孙三代人,可当有了身份后,便大有不同。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天下是山,父亲便是山中的猛虎,只要父亲一日尚在,隱藏在山林中的蛇蝎鬣狗们自然不敢跳出来。”
刘裕听得这句比喻,大为所动,一时间沉默不语,布满岁月的双手放在椅托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么。
刘义符知晓谢晦废杀“自己”,也是出於忠字,可他忠的是刘裕,忠的是刘宋,唯独忠的不是自己这位未来天子。
他虽能感同身受,可既然是为了刘宋基业,你总归要另立新君,且是德才兼备的子嗣。
在这一点上,刘义隆与刘恆除去文的諡號上相同,做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废也就废了,杀了“自己”,谁能保证往后不会再杀其他皇族?
刘义隆纵使不愿杀三人,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司马氏的例子,出现一次便够了。
若是不杀,保不齐也就流放苦寒之地。
毕竟谢晦三人,別向而言,到底也算是拥有从龙之功。
废帝时,用的是太后名讳,天下多数人不知实情,也都会隨著风向站在他们这边。
要是真能做到密不透风,不失为一次载於史书的政变,多了一段忠良贤臣的佳话。
谢晦与刘穆之不和,只要是稍有些话语权的官吏大都知晓。
可刘裕最初並不喜用士族子弟,尤其是王谢两家,而谢晦,又是刘穆之所举荐的。
或是刘穆之怀有爱才之心,虽知其心性不佳,可依然推给了刘裕。
此后刘裕几番提拔,却都被刘穆之所拒,理由也很简单,太年轻,心性不成熟,过早掌揽权柄,躋身於庙堂之中,反是坏事。
这番话,让谢晦像及了一位需要到基层磨练的高干子弟。
刘裕听得刘穆之解释后,深以为然,遂也作罢,可他见谢晦每日勤勤恳恳,又心有不忍。
旁人干四个时辰的活,谢晦干六个时辰的活。
要说做的多也就罢了,偏偏还做得好。
不过细想一番,拋开谢晦的能力不谈,依靠他的家世,不论做何事,都能顺风顺水,可他上进不输寒门,甚至比徐羡之、傅亮等人还要更甚,这就有些…………
於是乎,刘裕便陷入两难之境,他不管是治军还是对待僚属,向来赏罚分明,可刘穆之態度坚决,他也只好夹在二人中间,相互说好些好话。
数次提拔无果后,谢晦与刘穆之的关係也就僵住了,本来是引他入仕的老前辈,几次断他上升通道,这是怎么个事?
本还不深的间隙,在兄长谢瞻的一路高升上,彻底扩大。
他的兄长谢瞻,好淡雅,每日悠閒自在,却从刘裕的镇军转任琅琊王大司马参军、主簿,又转为安成相,入中书省担任侍郎。
起点相同,同为主公的属僚,为什么谁做的越多,得到的却越少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將此“归功”於刘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