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或能安然无恙,他们却不能,在煽风点火下,涌在霸门前的百姓急剧增长,近乎要城门堵塞。
见事態覆水难收,一眾甲士在军官的指斥下,紧咬牙关,纷纷伸手至腰间。
刀剑脱鞘之声迭起不止,尚存理智者,如鸟受惊而退去。
隨著车驾两旁的白直武士严声呵斥,门前再次空出间隙。
刘裕正坐在车上,见此一幕,依然沉默不言。
相比之下,刘义符就没有如此定力,几番轻声嘆气,不愿直视那无数双望来的眼眸。
车仗刚一出城门,百余名父老立在驰道中,挡住了南归之路。
眾军士知晓其家世,不敢待其如百姓般粗暴,加之其年岁,稍一伤筋动骨,保不齐就要合上双眼。
“明公!!”
刘义符见状,知晓此一“雄关”在前,硬攻是攻不过去,遂高声道:“兵戈乃御敌之器,怎可向民?!都给我收回去!!”
丁旿侧目看向刘裕,观其未有阻拦之意,旋而吼道:“收鞘!!!”
刀剑再而齐刷刷的收回鞘中,隨著车停下,士民自知分寸的不再推搡,静待在两旁。
道中,百余名父老巍然上前,步履沉缓,却鏗鏘有力,其中为首鹤髮老者,悲声道:“残民不沾王化,於今百年矣,始睹衣冠,方仰圣泽!”
说著,他抬袖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哽咽不已。
另一父老上前,继而哀声道:“长安十陵乃公家之墓,咸阳千间殿宇,亦乃公家之宅,公舍家墓而去,欲归何处?”
话音落下,城门处一片沉寂,饶是谢晦等知晓实情者,心胸亦然为悲戚所笼。
眾士民闻言,无不低下头去,轻轻抽泣。
茫茫人群中,有一人情不自禁,高声吟道:“咸阳十陵刘家冢————长安宫闕汉室台!”
刘裕听之,须鬢微微颤抖。
数刻后,他平復下心境,再而下车,徐徐至老者身前,握住其手,无可奈何道:“吾受朝廷詔命,不得擅留。”
刘裕长嘆一声,转而摆臂向马下的刘义符,说道:“君等之意,我心中瞭然,故留车兵在此,令文武贤才共留镇关中。”
老人望向刘义符,再而偏首看向刘裕,屈身说道:“非仆等顽固————若关中平稳,黎庶富足,內外无危,仆等断不敢阻绝明公之归路。”
“我明白。”刘裕拍了拍老人的手背,正色道:“镇恶、德祖、敬光、敬士、超石、仲度、道恩等留守在关西诸郡,境內尚有十万兵马,文武俱备,待我料理好庙堂诸事,当会归家。”
事实上,刘裕只对洛阳士民亲口许下诺言,今再而下诺,倒是让父老们安心了些许。
他已应下长安为家,若不违诺,往后或会迁都於此。
老人连连哀嘆数声,颤颤巍巍转过身去。
“明公將王师诸將士尽数留在关中,又以世子坐镇,我等乡野村夫,是该知足。”老人,顿了下,又道:“届时明公安顿江左之事,便会归家,我等非顽民,还不快让开驰道,令公早去早归。”
老人面上的泪水早已乾涸,此时高声呼喊,颇有些命令的口吻。
城门处哭泣声虽未断,但眾士民百姓大都默然刘裕归去,从先前愤慨的语气,继而转变为不舍。
“长安乃公之家,仆等为公之家僕,定为公看守家门!待公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