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嵇承越为什么会在得知她去找沈词打听他过去的事情后,反应那般激烈,甚至脱口问出那句“难道你想跟我离婚吗”。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那张决定他命运的签文。
所以他才会在她可能触及真相时,那样恐慌,那样急切地想要阻止。因为他的人生,早已被这荒谬的判词一次次放弃。血缘至亲尚且如此,他又如何敢笃定,一个并无深厚感情的“妻子”,在得知他这可怕的命格后,不会同样选择离开?
那句话,不是试探,不是玩笑,而是深植于他骨血里的、对被抛弃命运的认命般的预判。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钝刀,狠狠剜进褚吟的心口,疼得她瞬间蜷缩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枕畔。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整个身体却因这无声的恸哭而微微颤抖。
然而,细微的抽气声还是惊扰了一旁浅眠的人。
嵇承越的身体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显然正从睡梦中苏醒。
褚吟心中一惊,慌忙转过身,将脸埋入枕头里,用力蹭去脸上的湿痕,只留给他一个微微紧绷的背影。
嵇承越显然没有完全清醒,带着浓重的睡意习惯性地向她靠近,手臂自然地环过来,脸颊在寻找舒适位置时,无意间贴上了她枕头上那片冰凉的湿意。
他的动作有瞬间难以察觉的停滞。
褚吟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等待着可能会有的询问。
然而,预想中的问题并没有出现。
他只是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力道充满保护欲,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所有的不安与悲伤。
“醒了?”嵇承越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打算什么时候去汐山园?”
褚吟努力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吃了午饭再去吧,不着急。”
“好。”他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再多的言语。
这心照不宣的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让她心头发酸。
午餐过后,两个人走进衣帽间更换外出的衣物。
褚吟拉开嵇承越的衣柜,手指从一排衬衫上轻盈掠过,最后停在一件浅烟灰色的软缎衬衫上。她转身朝他招手,“过来试试这件。”
嵇承越正倚着门框回工作消息,闻言收起手机,顺从地走过去。他垂眸看着她踮脚取下衣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浅的香气。
“抬手。”褚吟解开他家居服的纽扣。
他配合地张开手臂,任由她帮他把家居服褪下,再穿上那件衬衫,还顺带着帮他理了理领口。
“好了。”她抬头对他笑了笑,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
嵇承越不由得回想起褚吟上一次帮他换衣服时的场景,只是眼下显然从容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握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今天怎么这么贴心?”
“我哪天不贴心了?”褚吟佯装不满地挑眉,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帮他拨弄了下额前微乱的碎发。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嵇承越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近了些。
“是是是,褚大小姐每天都这么贴心。”他应着,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
褚吟被他逗笑,伸手替他系上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主要是今天要去见曾祖母,得把你收拾得精神些。”
“原来我只是个需要精心包装的礼物?”嵇承越配合地抬起下巴,好让她动作更方便。
“当然不是,”褚吟仔细地将纽扣扣好,又顺手抚平他肩线处根本不存在的褶皱,“你是我们全家的宝贝。”
这话说得自然又真挚,让嵇承越微微一怔。他注视着褚吟认真的神情,心头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褚吟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转身又从岛柜里选了一块白金款星空腕表,“戴这个,超级搭。”
她低着头,纤白的手指灵巧地调整表扣。嵇承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像撒了一层金粉。
“好了,大功告成,”褚吟站起身,后退两步打量,满意地点点头,“非常完美。”
嵇承越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男人一身休闲得体的装扮,确实无可挑剔。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镜中映出的那个站在他身后的人。
她正微微歪着头看他,眼里盛着明亮的光。
他转身,朝她伸出手,“那我们现在出发?”
褚吟笑着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快走快走,不然待会儿就到曾祖母午休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