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牟卓又俯首叩拜,“臣,不敢再做他想,廖国,自今起以臣礼听命于朝廷,誓与大安共进退。”
“爱卿爽快!”贺遇撩袍起身将他扶起,却道,“可朕心中亦有顾虑——贵国之前便出尔反尔,刚又有心试探,不知这回诚意如何,要如何让朕相信?”
“圣人!”牟卓再跪,真切道,“此前廖国非父王掌权,前任国君胸有大志却不辨忠恶,这才有了那场闹剧。而我父王一心为民,刚刚也只是小国之虚荣心作祟,如今大安肯给机会,我们廖国,万万不敢再有其他心思!”见贺遇不语,牟卓赶紧又道,“臣乃父王独子,若圣人还是不信,臣愿入赘大安以示诚心。”
贺遇挑挑眉,今日真是个好日子,他没见过的事全赶到一块了,问:“世子所言何意?”
牟卓定定神,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道:“臣愿以赘婿身份与大安联姻,保廖国国土无虞,百姓安康。”
简行舟本在喝茶,闻言眉峰一挑,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殿中之人。此前与樊采薇说的“可告假”并非冲动所为,廖国与安王不和他已有所耳闻,此次派世子前来说是谈判,实则为自保,他们必会臣服于大安,板上钉钉之事有他无他亦可,有曾止那张嘴就够。可不曾想竟能听到如此有趣之事,也不算白来。
“嚯嚯嚯——”曾止惊得一下跳起:“你们可真豁得出去啊,”他将手一叉,“曾某佩服!佩服!”
“此话当真?”贺遇不想动武,开战必伤国本。若廖国男子入赘,既不用损耗他大安女子,又可避战,简直是一举两得之法。
“臣愿向山神发誓,句句皆真!”
“传闻廖国信奉雪山之神,不敢亵渎,”贺遇俯身虚抬他手臂,再次将人扶起,“望爱卿信守诺言。”
这便是应了,牟卓惊喜又激动,缓缓弯腰下拜:“谢圣人。”
贺遇摆摆手,回到上首落座,道:“今日起,廖国便属大安,百姓可通婚,往来贸易、科举任官一如大安。廖国国王仍旧以‘王’自称,一应习俗、节日皆可自治,朕愿与廖国共创西南盛景,也请世子帮朕守好西南,不让外邦来犯。”
“臣,遵旨!”牟卓应下,又问:“敢问陛下,安王那边要如何应付?廖国是否一切照旧?”
贺遇摇头,道:“不久前探子暴露,他多半已知晓你来定安的消息,再作戏也无用。”
“那……”
“他需全力应对朝廷,估计不会再找你们,只要廖国摆明态度与立场,其他无须担心,你父王知该如何做。”
“是!陛下放心!廖国定牢记圣言!”
贺遇又摆摆手,问:“只世子可了解大安嫁娶?若你成了赘婿,那所生孩子无论男女皆随母姓,如此也可?”
“回圣人,在廖国,只要是自己的孩子皆为自家人,不论姓氏。”
“哦?这倒有趣,”贺遇说完了正事,对此并不在意,抿了口茶,“那不知世子可有人选啊?”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过会有答案,却不料这小郎君支支吾吾的,脸都憋红了。难道还有意外之喜?他微微俯身,追问:“哦?看来是有?说罢,谁家?”
牟卓像是被夫子点名的稚儿,眼珠子转来转去,但不论怎么转,皆会经过一个方向——简行舟。
“简,简学士乃人中龙凤,又是栋梁之材……”
“哎等等!”这一下午的,曾止的腚就没挨过椅子,他这会子是真忍不住了,俩桃花眼一瞪,道:“你是何意?我告诉你啊,我们溯之光风霁月、冰清玉洁,无那断袖之癖好!且他刚娶了新妇,你,你莫要打歪主意啊我告诉你!”说罢,他往简行舟跟前一站,似要将人挡住般靠了靠。这人也真是,放着美娇娘不喜欢,非要霍霍大男人做甚?不理解!
“不不不不不——”牟卓连连否认,忙摆手后退急声道:“曾主簿误会了!在下亦无断袖之癖!是,是学士夫人!”
简行舟“唰”地抬头,目光如刃刺向殿中,若有实质,怕不得要发出“铮——”的一声。
“哈!”曾止如战场上的将士,越战越勇,啐道:“好你个人模狗样的劳什子‘世子’啊!若是‘断袖’那也只是个人癖好,无可厚非,可觊觎人妻你简直,”他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简直是道德败坏!厚颜无耻!伤风败俗!卑鄙龌龊!你个衣冠禽兽!”
“不!在下并无抢夺之意,廖国有‘多夫’传统。那日中秋,击鞠场上一见娘子风采便不能再忘,可惜佳人已有才子相配,在下自知无简郎君之姿,”他朝简行舟看去,“只,只进府中做二房……”
“寡廉鲜耻。”
这一声冰冷刺骨,惹得贺遇和曾止皆朝他看去——溯之好似从未这般评价过人。
他二人不敢做声,只默默对视一眼又移回视线看着,面上都新奇得不行。若有盘瓜子,他俩定是得翘着二郎腿嗑起来。
简行舟喉间蕴着滚滚怒气,太阳穴突突直跳,面色阴沉如万丈寒潭。那双平日里总疏离淡雅的圆眼此刻覆满怒色,隐有血丝涌起。他嘴角绷直,站起身向牟卓行去。一步一语,步步踏地有声,句句铿锵有力:“自荐枕席,你辱我爱妻,坏我家室,贬我门楣,”他声音不大,却盛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且简行舟本就生得高大又长牟卓几岁,此时怒火中烧更是气场全开,没有一点文官的柔弱,压迫感十足,将眼前人逼得连连后退,“牟卓,”他直呼其名,“不论你今日臣服与否,若再敢说一句此等放浪之言,简某定披坚执锐,杀去廖国,护我爱妻,保我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