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两个小孩儿,你们怎么进来的?”正当宋南星掏出纸巾递给少年擦汗时,一个严厉的中年男人声音从主干道另一侧隔空传来。
“啊我们好奇来看看,马上就出去。”少女一脸歉意,拉了拉背包肩带,有些局促,那中年男人继续说道:
“快出去,这里不让外人进来,这些危房不安全的,你们俩快出去。”男人边说边按通了电话:
“喂,老季啊,你让保卫处值班的看看是不是大门没锁好,有俩小孩儿……对,虽说老厂址没什么人来,但也不能这么马虎啊……”
男人浑厚的声音越来越远,宋南星和辰渔加快脚步,结伴从之前溜进来的地方离开厂区。
傍晚,两人在简陋的运输站点搭上返回市区的公交车,谁知车子半路抛锚,总共也就没几个的乘客被迫下车在路边等待。
深秋的空气里飘荡着一股秸秆燃烧的气味,马路旁边深黄色的农田已经大部分完成收割,只剩下一茬茬的作物根茎。
“这里跟老家附近的山村好像呀。”
宋南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老城区,已经很久没有亲近大自然了。
身旁的少年不置可否,但从那双微微点亮的眸子可以看出,他也同样被这样的自然景致吸引。
暮色渐浓,田埂一侧的水渠发出哗啦的声音,规律而清脆,植物和泥土混杂的乡野气息充盈五感,天边的云逐渐压低。
这天晚上,果然下雨了,秋雨缠绵,似是湖泊温柔倒灌,势头虽不暴烈却无休无止。
漆黑浴室里,紧闭的窗户倒映出树冠摇晃的剪影,细雨绵密,在透明磨砂玻璃上划出道道痕迹。
辰渔站在黑暗中,这与他第一次到宋南星家的那晚何其相似,同样的雨夜,不同的是彼时的少年尚且迷蒙,而如今他至少已找回自己的姓名。
窗外雨声绵柔,如同絮语,少年双目微阖,任由头顶水珠自仰起的面庞滑过。
四周水雾蒸腾,视线里,一具躯体隐约横陈在浓密雾气深处,辰渔怔愣一瞬,指节不由得捏紧。
不多时,白雾散开,再仔细看去,那躯体顶端的人头正赫然朝向自己,人头有血色溢出,人脸上方一双长而柔的眼睛瞪得极大,一动不动。
辰渔心中猛地一颤:
为何……为何那张脸会与自己如此相像?
红色蔓延,地上那双睁大的眼睛仿若流出血泪,给原本苍白的皮肤留下扭曲的痕迹,与瞳孔的漆黑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愈发惊惧,一阵窒息攫取了他的胸口:
那个人竟已经……丧命了么?
那个宋南星心心念念,最为要好的“陈渝”不在了?
想到那双柔软的杏眼,少年胸口鼓噪,思绪翻飞,他知道这定是自己夺舍前残留的些许记忆,只是这背后的因果他根本不敢深究。
难道是自己……会是自己的缘故么……
倒在地上的那人早已不似活物,距离拉进,视角骤然转换,辰渔感到四肢失去控制般不断颤抖,自己正从冰冷的地面缓缓爬起,沿着幽暗深邃的山隙向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视野突然豁然开朗,一片低矮丛林出现在眼前,林子四处水沼零星分布,黑暗里星星点点的萤火飞舞。
良久,丛林边缘,一个少年的身影倚靠在树干上,看得出他已疲惫不堪。前方不远处高悬的营地夜灯发出刺眼明亮的光束,可他并没有直接上前。
少年绕过山坡,顺着蜿蜒小路来到营地侧方围墙,那里有一处不易发现的砖瓦缺口,刚好可容一人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