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人立刻应声。有人迅速取来了清水、干净的布和效果更好的金疮药。
海瀚被引到一处相对僻静的石室,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和几张石凳。他在石床边坐下,动作因背后的剧痛而显得有些僵硬和迟缓。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坚持的叶秀秀,又看了看旁边欲言又止的部下,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让她来。”
几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最终还是低头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石门。
石室内只剩下两人,油灯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岩壁上。
海瀚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秀秀,帮我…把上衣脱下来。”
叶秀秀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凑近。她的小手有些笨拙地解开海瀚腰间和胸前的系带,动作轻柔,生怕碰到他的伤口。随着沾满血迹和尘土的粗布外袍和里衣被缓缓褪下,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以及背后那道从右肩胛骨斜划至左腰侧的狰狞伤口。原本刘叟包扎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紧紧黏在皮肉上,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
海瀚背对着她,肌肉因为疼痛和暴露在微凉空气中的不适而微微绷紧。他能感觉到叶秀秀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大哥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没事,”海瀚的声音低沉,“用清水把旧布条润湿,慢慢揭下来。”
叶秀秀依言照做,用干净的布蘸着清水,一点点浸润黏连处。她的动作极其小心,偶尔布条撕扯到皮肉,让海瀚的身体难以抑制地轻颤,她便立刻停下来,鼓着腮帮子使劲吹气,嘴里念念有词:“痛痛飞飞,痛痛飞飞…”
费了好一番功夫,染血的旧绷带终于被完全取下,那道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骇人。叶秀秀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圈微微发红,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而是更加专注地进行下一步。
她先用清水小心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残留的药粉,动作虽然生涩,却异常认真。然后拿起那瓶效果更好的金疮药,拔开塞子,将散发着清苦气味的药粉仔细而均匀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上。药粉触及伤处的刺痛让海瀚闷哼一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洒好药,叶秀秀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净绷带。她需要将绷带绕过海瀚的胸膛和背部进行包扎。这对她的小个子来说有些困难,她不得不跪在石床上,费力地将绷带一圈圈缠绕。她的手臂很短,每次环绕都需要几乎将整个小身子贴在海瀚的背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皮肤上。绷带在她手中显得有些不听使唤,缠绕的松紧度也不甚均匀,偶尔还会打结,但她极其耐心,一遍遍调整,小脸上满是汗珠和专注,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吹吹就不痛了”、“秀秀包好就不流血了”之类的话。
海瀚闭着眼,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细微触碰、轻柔的吹气,以及那小身子因为用力而微微的颤抖。剧痛依旧一阵阵袭来,但这笨拙却全心全意的照顾,像一丝微弱的暖流,悄然浸润着他冰冷紧绷的心弦。
终于,绷带被打上了一个歪歪扭扭、但却结结实实的结。叶秀秀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浩大的工程。她用小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被自己包扎好的伤口(虽然外观实在不敢恭维),脸上露出了满足和一点点小骄傲。
“大哥哥,包好了!”
海瀚缓缓睁开眼,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绷带束缚的感觉传来,虽然不如专业手法舒适,但血似乎确实止住了,药效也开始发挥作用,带来一丝清凉,缓解了部分灼痛。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接着,他拿起一旁干净的里衣,准备穿上。叶秀秀立刻又凑上来帮忙,小手努力地帮他拉扯衣袖,整理衣襟,系好带子。每一个步骤她都做得一丝不苟,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
穿戴整齐后,海瀚的体力也几乎耗尽。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略显急促,额间依旧有着细密的汗珠。
叶秀秀守在他身边,小脸上满是完成任务的满足和对他伤势的担忧,小声问:“大哥哥,你好点了吗?”
海瀚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沉重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风蚀谷的这一夜,注定漫长。据点深处并不平静,海瀚归来的消息和他带来的“童养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层层隐秘的涟漪。而海瀚自己,在伤痛和疲惫的折磨下,还必须保持清醒,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如何在这看似安全实则可能危机四伏的据点中,护住自己,也护住这个懵懂地闯入了风暴中心的小丫头。
远处,朔风的目光,或许正穿透黑暗,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