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人托着姬别情的手臂,将人缓缓靠在溶洞内侧相对干燥的岩壁上——刚一碰触,她指尖就被衣料下的滚烫血意烫得一缩,那血顺着姬别情锁骨的伤口往下淌,早把胸前红劲装浸成了深褐,连她红色衣袍的前襟都蹭上了大片湿痕,黏在皮肤上发沉。
“姬先生,您先撑住,我这就处理伤口。”白非人声音还带着喘息,却不敢多耽搁,目光扫过四周——影卫们正围着幽冥傀影缠斗,“哐当”的断肢声、刀锋劈砍的锐响混着海瀚与墨长风的交手声,在溶洞里撞得人耳鼓发疼,可她顾不上看,只攥紧了腰间短刀,猛地抬手,刀刃在自己红色衣服的下摆处一划。
“刺啦”一声脆响,布料应声而裂,她飞快撕下两尺来长的布条,指尖抖着捋平——这布料浸过池青川特制的防瘴药汁,虽不如伤药金贵,却能暂时隔绝溶洞里的阴寒,护住伤口不被瘴气二次侵体。她先将其中一条布条叠成双层,小心翼翼地探向姬别情的左手腕——那里自伤的寸许伤口还在渗血,之前被玄铁锁勒出的淤青泛着紫黑,血痂混着新血糊在腕骨上,连传音符的残痕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可能会有点疼,您忍忍。”白非人压低声音,指尖蘸着岩壁滴下的冷水,轻轻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污。姬别情的身体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却没发出半声痛哼,只垂着眼,呼吸越来越浅,苍白的脸上连唇色都褪成了纸色,唯有攥着她衣袖的指尖,还带着一丝微弱的力道,像是在强撑着保持清醒。
就在白非人刚将布条缠上姬别情手腕时,他喉间突然猛地滚动,一口暗红血沫直直呕出,溅在她刚撕好的另一条布条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姬先生!”白非人的心骤然揪紧,声音里瞬间裹了哭腔,忙放下布条,伸手去扶他的肩——却在触到锁骨伤口时猛地顿住,那道穿透骨血的伤还在往外渗血,破邪符的淡金光晕虽还在,却已弱了不少,稍一碰就怕扯裂新生的皮肉。她只能转而用小臂圈住姬别情的后腰,将人往自己身前拢得更紧,另一只手飞快地用干净的布条一角,轻轻拭去他嘴角的血沫。
“姬先生,撑着点!”白非人哑着嗓子重复,指尖带着颤抖,将叠好的布条轻轻垫在姬别情的锁骨下方——不敢碰伤口,只能借着布条的厚度,稍稍压住渗血的衣襟,减缓血往下淌的速度。
溶洞中央的打斗声突然炸开,不再是之前刀锋轻擦的锐响,而是龙雀刀劈砍玄铁的“铮鸣”与气劲撞碎岩石的“轰隆”混在一起,震得钟乳石上的水珠簌簌往下掉,砸在地面“嗒嗒”作响,像催命的鼓点。海瀚的怒喝穿透嘈杂,带着破邪劲气的凛冽:“墨长风!你那点邪功撑不了多久!束手就擒!”紧接着是墨长风的惨哼,那声音像被掐住喉咙的困兽,嘶哑又尖利,听得人耳尖发麻。
白非人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昏暗中,海瀚的玄色劲装如掠影般闪过,龙雀刀的寒光在幽绿阵眼里劈出一道金弧,精准地落在墨长风左肩!青黑色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滴,“啪嗒”砸在黑石坛的符咒上,瞬间冒起白烟,那阴毒的血珠竟把坚硬的石面蚀出细小的坑。墨长风踉跄着后退,玄色袍角被刀锋扫过,又裂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沾着干涸血渍的内衬,连握着锁链的手都开始发颤,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太好了……”白非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刚软了半分,手腕却突然被姬别情的身体带得一沉——他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像被狂风刮得要倒的烛火,喉间先是一阵急促的滚动,随即爆发出撕裂般的咳嗽。这咳嗽不再是之前的隐忍闷咳,而是每一声都带着“嗬嗬”的破响,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嘴角的血沫越积越多,顺着下巴往下淌,滴在白非人的手臂上,滚烫得像火。
“姬先生!”白非人的心瞬间揪紧,刚松开的肩线又绷得死紧,声音抖得像被洞风扯散的棉线,连指尖都在发颤。她腾出按在岩壁上的手,朝着打斗声方向急挥,红衣袖在空中划出慌乱的弧线:“海瀚!姬先生他……他又咳血了!比刚才更重!脉搏弱得快摸不到了!”
话没说完,姬别情的咳嗽骤然加剧。他猛地往前倾身,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口暗红的血痰直直呕出——那血里裹着细碎的血块,落在白非人早已被血染红的衣襟上,瞬间晕开一片更深的暗沉,像泼在红布上的墨,触目惊心。若不是白非人用小臂死死圈着他的后腰,隔着衣料都能摸到他脊椎绷得发僵,他几乎要栽倒在冰冷的岩石上,连垂着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地发抖。
白非人慌忙低头,刚好撞进姬别情浑浊的眼底——往日里锐利如冰的目光,此刻蒙着一层雾,连聚焦都困难,眼睫上沾着的血珠随着他的喘息轻轻晃,像挂在枯枝上的残雪。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他的脸颊,只觉一片冰凉,连之前残留的体温都快散尽了,心口像被冰锥扎着,疼得发慌。
“非、人……”姬别情的气音细得像缕烟,每一个字都断得厉害,仿佛要费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来。他的指尖突然攥紧了白非人的红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能看到指甲嵌进布料的痕迹,连手腕上刚包扎的布条都被扯得松动,渗出的血顺着布条边缘往下渗:“帮我……跟谢采……说声……对不、起……”
最后一个“起”字刚出口,他喉间又涌上一股腥甜,这次连咳都咳不出来,只能张着嘴,胸口像破了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牵拉锁骨伤口的剧痛,衣料摩擦伤口的“沙沙”声混着“嗬嗬”的呼吸响,听得白非人眼眶发烫。她甚至能看到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却只把更多血沫咽了回去,嘴角的血痕越积越厚,连唇色都成了青灰色。
白非人忙摸出之前撕好的干净布条角,蘸着岩壁滴下的冷水,轻轻去擦他嘴角的血。可刚碰到,指尖就僵住了——那血里的血块比刚才更大,还带着淡淡的黑色,是阴毒浸进内腑的征兆。
“不会的!姬先生你不会有事的!”白非人猛地摇头,声音里裹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被眼泪泡过,发颤又发哑,“会长……会长他还在等着你呢,一定不会有事。”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把姬别情往自己身前拢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穿堂的阴风——溶洞的风裹着阵眼残留的阴寒,吹得姬别情额前碎发乱晃,也吹得她衣襟上的血痕泛着凉意。她抬头再往海瀚那边望,只见海瀚的龙雀刀劈得更急了,刀光里的金芒越来越盛,显然是想速战速决,可墨长风像是疯了,竟用残存的阴劲缠住海瀚的刀,死活不肯认输,两人一时陷入僵持。
“海瀚!你快想想办法!”白非人的呼救声里终于忍不住带上了哭腔,睫毛上沾着的水汽越积越多,却死死眨眼把泪憋回去,怕泪珠落在姬别情脸上让他分心,“姬先生他连呼吸都困难了!再拖下去……”
话没说完,姬别情攥着她衣袖的手突然松了松,眼神彻底涣散下去,头也开始不受控地往一侧歪。白非人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忙用手托住他的后脑,掌心贴着他冰凉的后颈,急得声音都变调了:“姬先生!你别睡!千万别睡!海瀚马上就来了!”
远处,海瀚终于听到了她声音里的绝望,龙雀刀突然发力,借着墨长风缠刀的力道,手腕一转,刀锋擦着锁链劈向他的咽喉!墨长风吓得慌忙后撤,却被海瀚一脚踹在胸口,重重撞在黑石坛上,坛口的绿光瞬间黯淡下去。
海瀚没再恋战,转身就往白非人这边冲,龙雀刀插在腰间,脚步快得带起风:“我来了!姬先生撑住!”
海瀚的脚步声撞在溶洞岩壁上,混着石屑滚落的“沙沙”声,比钟乳石滴水更急。他冲到近前时,连龙雀刀归鞘的“咔嗒”声都透着慌乱,俯身第一时间探向姬别情的鼻息——那气息轻得像缕烟,稍不留意就会错漏,指尖再触向颈侧脉搏,只觉细若游丝,连皮肤都凉得像浸过洞底寒水。
“白非人,托住他的肩!”海瀚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左手已探进怀中,指尖在三个瓷瓶里精准捏出那个莹白的——是池青川临行前塞给他的护心丹,瓶身还留着池青川掌心的余温。他拔开塞子,浓郁的药香瞬间压过血腥,三粒朱红丹药滚在掌心,颗颗圆润,泛着温润的光。
白非人立刻用小臂托稳姬别情的后脑,指尖轻轻撬开他紧闭的牙关——他唇瓣冰凉,牙齿咬得发紧,好不容易撑开的缝隙里还沾着暗红血沫。海瀚迅速将丹药送进去,又摸出银质小壶,倒出少许温水,贴着姬别情的唇角慢慢喂,每一滴都怕呛进气管。温水混着丹药滑入喉间时,姬别情的喉结极轻地动了一下,像是本能的吞咽,让白非人眼眶瞬间红了。
“撑住。”海瀚低喝一声,半跪在地,让姬别情靠在自己怀中,右手掌心紧贴他的后心。丹田处的内力缓缓涌出,不是破邪时的刚猛劲气,而是温和如暖流的护脉之力,顺着姬别情的脊椎往上爬——先裹住他紊乱的心跳,再往下压制锁骨伤口蔓延的阴毒。海瀚额角很快渗出冷汗,内力消耗得极快,指节因发力而泛白,却不敢有半分松懈,直到感觉到掌心下的胸膛起伏渐渐平稳,之前“嗬嗬”的呼吸声弱了些,才稍稍放缓内力流转的速度。
“海首领!”这时,两名影卫快步奔来,玄色劲装沾着青黑色的毒血,声音里带着刚战完的粗喘,“墨长风想趁乱毁阵眼同归于尽,被我们用破邪符炸了手臂!阵眼的绿光已经暗了,岩壁上的符文也在褪色!”
海瀚头也没抬,只偏了偏耳,掌心仍稳稳渡着内力:“用断链刀劈阵眼基座,再撒半瓶解毒散,别留半点阴毒。”他余光瞥见白非人正用撕好的红布条,轻轻擦去姬别情嘴角残留的血沫,那布条是白非人从自己衣摆撕的,此刻已被血浸得发沉,“处理完立刻来护着,我们要带姬先生出去。”
影卫领命转身,很快传来“哐当”的刀劈岩石声,混着破邪符炸开的金芒脆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溶洞中央的绿光彻底熄灭,黑石坛上的幽冥符文褪成淡灰,连空气里的阴寒都散了大半——噬魂阵,破了。
海瀚这才缓缓收回内力,掌心离开姬别情后心时,还带着阴毒反噬的凉意。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一手托住姬别情的膝弯,一手揽住他的后背,动作轻得像托着易碎的琉璃——生怕碰着锁骨的伤口,连手臂都刻意绷紧,让姬别情的身体稳稳靠在自己怀里。
“别碰他的锁骨,我来抱。”海瀚对想上前帮忙的白非人道,声音里带着内力消耗后的沙哑。他起身时,能感觉到怀中人体重轻得惊人,红劲装下的肩膀还带着细微的颤抖,显然伤口仍在疼,却已没了之前的僵硬。
白非人立刻跟在身侧,伸手扶着姬别情的胳膊,帮他挡住迎面来的洞风,指尖触到衣料下的温热,终于松了口气,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不敢哭出声。
溶洞外的夜风裹着盐粒,吹在脸上却没了之前的刺骨。海瀚抱着姬别情走出洞口时,月光刚好洒下来,银辉落在姬别情苍白的脸上,映得他眼睫上的血珠像碎钻。白非人跟在身后,看着海瀚沉稳的背影——玄色劲装肩头沾着血,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却始终把姬别情护得极稳,连脚步都刻意放轻,生怕颠簸牵动伤口。
影卫们已在洞口列队,见他们出来,纷纷侧身让开道路。最前方两名影卫提着灯笼,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上,铺出一条通往路。
海瀚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落在姬别情脸上。怀中的人呼吸似乎比在洞内时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至少嘴角不再有新的血液渗出。甚至在清辉月色的映照下,他看见姬别情那沾染着血污的长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般脆弱,仿佛竭力想要睁开,恢复一丝意识。
“快了,姬先生。”海瀚将声音压得极低,轻得几乎只有紧贴着他的两人能够听见,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就快到了,会长还在等你,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