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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课的尴尬(第2页)

她甚至能清晰地捕捉到,后排有男生用夸张的气音,戏谑地模仿着她的语调:“‘has’是助动词~~‘gone’是过去分词~~”那拖长的尾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

还有附近女生们交头接耳的、如同蚊子哼哼却又字字清晰的细碎议论:

“她刚才是不是在问顾屿啊?”

“顾屿怎么会告诉她?他们很熟吗?”

“不知道啊……不过刚才顾屿好像真的说话了……”

“……”

这些声音并不洪亮,却像拥有了魔力,无比清晰、无比顽固地钻进她的耳膜,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名为“尴尬”的耻辱柱上,接受着无声的审判。她的脸,彻底红透了,像被扔进沸水里的虾子,一直烧到了脖颈和耳根,仿佛能感觉到皮肤下血液奔涌的热度。她死死地低着头,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脚上那双已经刷得边缘有些发毛的白色帆布鞋鞋尖上,仿佛那上面突然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花。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轻飘飘地脱离了躯壳,悬浮在半空中,冷漠地、带着几分怜悯地,俯视着下面这个僵硬的、无所适从的、恨不得当场消失的物理实体。

陈老师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微妙气氛,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用板擦敲了敲讲台边缘,试图重新掌控这即将失控的场面:“嗯,林未雨同学回答得……基本正确。坐下吧,下次上课注意力要集中一点。”

这“下次注意力要集中”的补充提醒,在此刻的林未雨听来,无异于一种公开的、温和却犀利的处刑。她如蒙大赦,却又倍感屈辱地,几乎是跌坐般地重重坐回了椅子上。老旧的木质椅面随之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长长的“吱呀”声,像是在为她这糟糕的表现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她不敢再看向顾屿的方向,甚至连转动一下眼珠的勇气都没有。整个后半节课,她都维持着同一个僵硬的姿势,像一尊被时光遗忘在角落的、落满了灰尘的雕塑。黑板上的英文字母和语法规则,变成了一群毫无意义的、跳跃的符号;陈老师那原本还算悦耳的声音,也彻底沦为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隔着一层厚厚玻璃的呼唤。她的全部感官,此刻都变成了高度敏感的雷达,拼命地、不受控制地捕捉和放大着身后、身旁那些若有若无的、探寻的视线,以及那些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不断的、低低的窃窃私语,并在自己那已经混乱不堪的脑海里,将它们加工、放大成无数个指向自己的、闪烁着寒光的、嘲讽的箭头。

她恨自己的走神,恨自己的迟钝,更恨自己那不经大脑的、近乎依赖性的、愚蠢的重复。为什么偏偏是在他面前?为什么偏偏是在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出声?是出于一种居高临下的、不经意的怜悯?还是仅仅是一种无心的、甚至带着些许不耐烦的下意识反应?他会不会也和教室里其他那些人一样,在心底深处,暗暗地、轻蔑地嘲笑她的慌张和愚蠢?

无数个问题,像一团被顽童胡乱揉搓过的、沾满了污渍的毛线,死死地缠绕在她的心头,越缠越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这场小小风波的另一个主角,事件的源头——顾屿,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平行的、安静的世界。他依旧维持着那个慵懒的、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姿势,指尖的黑色中性笔依旧在以那种稳定得令人恼火的节奏旋转着,划出一个个完美的圆。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将她从悬崖边拉回却又推入更深渊的低语,以及随之而来的、几乎淹没了她的满室窃笑和议论,都与他毫无关系,不过是一阵吹过耳畔的、无关紧要的微风。他像一个冷静的、甚至有些冷漠的观众,偶然对舞台上卡壳的、笨拙的演员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台词,然后便继续沉浸在自己那片无人能懂的风景里,云淡风轻,片叶不沾身。

这种巨大的、近乎残忍的反差,让林未雨心里的那点委屈和难堪,像失去了控制的面团一样,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不受控制地、沉默地疯狂膨胀。

“丁零零——”

下课铃声终于如同天籁般响起,急促而尖锐,像救赎的号角,强行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凝固空气。

陈老师刚说完“Classisover”,教室里瞬间就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水面,炸开了锅。桌椅板凳碰撞挪动的“哐当”声、迫不及待的喧哗声、追逐打闹的嬉笑声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迅速而有效地冲淡、稀释了刚才那弥漫了整整半节课的、令人无所适从的尴尬氛围。

林未雨几乎是立刻,像一只受惊的鸵鸟,将整个上半身都趴伏在了冰凉的课桌上,把依旧滚烫的脸颊深深地埋进交叠的手臂形成的、狭小而黑暗的避风港里,试图以此隔绝外界所有可能的窥探和询问。她能感觉到有人从她身边的过道经过,带起微弱而短暂的气流,也能听到沈墨那熟悉而充满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小心翼翼地响起:“未雨,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整张脸依旧死死地埋在臂弯里,声音闷在布料中,带着浓重的鼻音:“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有点低血糖。”她撒了一个小小的、蹩脚的、无伤大雅却又欲盖弥彰的谎言。

她需要一点时间,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来独自舔舐这突如其来的、让她心慌意乱的难堪,来消化那份因那个名叫顾屿的少年而起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当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像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般,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时,眼角的余光,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执拗,飞快地扫向斜前方那个位置。

顾屿的座位,已经空了。

那支黑色的、曾经在他指尖灵巧舞动的中性笔,此刻正孤零零地、安静地躺在他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像一只失去了生命的、黑色的甲虫。那束曾经眷顾过他发梢的阳光,依旧固执地停留在那个位置,只是由于失去了那个身影的承载,显得格外空荡和落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他就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带着山雨气息的风,吹皱了她一池原本就微澜初生的春水,然后,不留下一丝痕迹,干脆利落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未雨怔怔地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座位,心里也仿佛随之空了一块,一种莫名的、混杂着失落和如释重负的奇怪感觉,像淡淡的雾气般弥漫开来。但那份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他而起,又因他那置身事外的态度而变得更加深刻和复杂的尴尬与羞耻,却像一枚生锈的、冰冷的图钉,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按进了她十六岁初秋的记忆深处,带着一种细微而持久的、隐隐作痛的触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青春期的、青涩而尖锐的酸楚。

她知道,关于她和顾屿之间那点原本只存在于她一个人内心的、虚无缥缈的“关联”,经过这一堂气氛诡异的英语课的催化与发酵,恐怕很快就要成为班级里某些人茶余饭后、窃窃私语中,新的、耐人寻味的谈资了。

青春的剧场,总是如此荒诞而又真实。一点微不足道的风吹草动,一丝若有若无的眼神交汇,一句无心或是有意的低语,都能被旁观者和参与者们,凭借着丰富的想象力和过剩的精力,共同解读、演绎成一场波澜壮阔、充满了各种潜台词的内心戏。

而她,这个敏感而笨拙的新手演员,还远远没有学会,该如何在这种突如其来、又往往不由她控制的戏码里,扮演一个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角色。她只能被动地、慌乱地站在舞台中央,承受着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独自消化着那份无人能懂、也无法言说的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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