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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前的告别(第2页)

沈墨举着盒子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递出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脸上那甜美的笑容像是凝固的糖浆,变得极其勉强,嘴角微微抽搐着,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和难堪。“就……就是一盒巧克力而已……不值什么钱的……”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吃甜食。”顾屿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拒绝的意味却比刚才更加明确和冰冷。他不再看那盒巧克力,也不再看沈墨瞬间失血的脸色,只是略微侧身,巧妙地绕过了僵立在原地的她,拎起自己那个看起来空荡荡的、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单肩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对还在挤眉弄眼的周浩简短地说:“走了。”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教室后门的方向走去,步伐平稳,背影挺拔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他没有再看那盒被主人紧紧攥住、指节发白的巧克力,也没有看沈墨那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表情。

周浩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对僵在原地的沈墨投去一个混杂着同情和“爱莫能助”的复杂眼神。

沈墨像一尊被遗弃的、虽然漂亮却毫无生气的洋娃娃,独自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盒被毫不留情拒绝的、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巧克力。周围还有一些没来得及离开的同学,投来好奇的、探究的、或是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敏感的神经上。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猛地将巧克力用力塞进自己那个名牌包包里,然后低下头,用手背快速擦了一下眼角,几乎是逃跑般,快步冲出了教室。

林未雪默默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滋味。有点为沈墨感到难堪和同情,那样放低姿态的示好,却换来如此干脆的冷遇;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卑劣和不敢深想的释然。看,顾屿对谁都这样,冷漠,疏远,像一座终年覆盖着厚重冰雪、拒绝一切生灵靠近的孤岛。沈墨不是第一个试图攀登而被冻伤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么,自己之前那些因为他偶尔流露的、不同于常人的关注而产生的微小悸动,是否也……只是自作多情?

她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纷乱复杂的思绪甩出去。背起那沉重得几乎让她肩膀一沉的书包,也随着逐渐稀疏的人流,走出了喧闹过后渐渐归于沉寂的教室。

教学楼外的冷空气如同冰水般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也使得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天空是那种冬季特有的、高远而寂寥的灰蓝色,几缕薄云像被顽童撕扯过的、失去弹性的旧棉絮,懒洋洋地挂在天边,无所依凭。夕阳在云层后挣扎着,透出些许有气无力的、昏黄的光线。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兴奋地讨论着寒假的宏伟计划,声音在寒冷而干燥的空气里碰撞,显得格外清脆响亮,带着一种感染人的活力。谁要去外地的亲戚家过年,谁要和父母去温暖的南方旅游,谁已经约好了死党要去新开的商业街逛街、看最新上映的大片、唱通宵的KTV……那些充满了烟火气、自由与欢笑的计划,像一个个五彩斑斓的肥皂泡,飘荡在校园的上空,折射出短暂而迷人的光彩。

与之相比,林未雪独自一人走在通往校门的主干道上,影子在身后被冬日吝啬的斜阳拉扯得细长、扭曲,更显得形单影只。她的寒假计划,苍白得只剩下那一书包仿佛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和父亲在电话那头反复强调、不容置疑地下达的“必须利用这个假期把数学和物理成绩提上来,否则文科想都别想!”的死命令。青春啊,有时候并不总是阳光明媚、欢声笑语,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这样,被沉重的期望、自身的迷茫、以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愁绪紧紧包裹着,在寒冷的空气里,艰难地呵出一口白色的、转瞬即逝的雾气,然后看着它迅速消散,不留痕迹。

就在她走到锈迹斑斑的校门口,准备拐向回家那条熟悉而陈旧的小巷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如同鬼魅般,从旁边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后闪出,稳稳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顾屿。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双手插在黑色外套那看似单薄的口袋里,身形挺拔如松,像一棵即使落光了叶子也依旧倔强地挺直躯干、对抗着寒冬的白杨。周浩不见踪影,不知道是被他支开了,还是已经先行离开。

林未雪的心跳,在这一刻,又一次不争气地、完全失控地加快了节奏,如同密集的鼓点,重重敲击着她的耳膜。她猛地停下脚步,有些愕然地、几乎是惊慌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那双深潭似的、望不见底的眼睛里。

周围是喧闹的人声,自行车的铃铛声,家长们呼唤孩子的声音,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可这一切喧嚣的背景音,仿佛都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调低了音量,最终被彻底隔绝在了一层透明的、无形的屏障之外。世界突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像两座孤岛,默然对峙在冬日傍晚清冷而稀薄的光线里,像舞台中央唯二的、被聚光灯单独照亮的演员。

顾屿看着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目光不像平时那样全然淡漠,似乎多了一点什么难以言喻的、复杂的东西——是探究?是犹豫?还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温度?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概有三四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他薄薄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动了一下,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耳中,撞进她的心里:

“下学期见。”

说完,不等林未雪从这巨大的冲击和茫然中回过神,不等她的大脑处理完这简单四个字所蕴含的无数种可能意味,甚至不等她脸上惊愕的表情完全展开,他便倏然转过身,迈开那双包裹在修身牛仔裤里的长腿,步伐依旧平稳,头也不回地,径直汇入了校门外那熙熙攘攘、仿佛永不停歇的人流与车流之中。那黑色的、略显单薄的背影,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很快就被汹涌的人潮所淹没,消失不见,仿佛他出现,真的就只是为了说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林未雪彻底愣在了原地,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鼓。

下学期见。

只是四个再平常不过的字。从任何其他同学口中说出来,比如周晓婉,比如渊晨,甚至比如周浩,都只是一句普通的、礼貌的、甚至带着点敷衍的告别。可是从他,从那个对谁都冷淡疏离、惜字如金的顾屿的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在刚刚目睹了他对沈墨那般毫不留情的拒绝之后……

那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颗被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不,不是石子,而是一块被点燃的、裹挟着巨大能量的陨石,在她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和海啸!一股滚烫的、陌生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瞬间汹涌着冲向四肢百骸,让她原本冰凉的手指都抑制不住地微微发起抖来。脸颊像被傍晚最后的天光点燃,烧得厉害,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得不像话。耳边所有的喧嚣都彻底褪去,万籁俱寂,只剩下他那句低沉而清晰的、仿佛带着回音的“下学期见”,在脑海里、在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间,反复地、不知疲倦地回响,盘旋,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近乎霸道的力量。

他为什么要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跟她说这句话?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在意她?像她在无数个深夜,对着他那个灰色□□头像发呆时,所偷偷期盼的那样?

这个念头像一簇被泼了油的、疯狂窜起的火苗,猛地灼烧着她的理智和羞耻心。她赶紧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驱散什么不该有的幻象,试图把这个过于大胆、过于“自作多情”的猜想狠狠地甩出去。不要胡思乱想,林未雪,清醒一点!他可能只是……只是恰好也走这条路,碰见了,随口一说而已。他对谁都这样……吗?可是,他明明没有对亦步亦趋的沈墨说,没有对勾肩搭背的周浩说,他甚至没有对班里任何其他人说。他好像是……算准了她会走这条路,特意等在这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只为对她一个人说。

各种纷乱的、矛盾的、甜蜜又酸涩的念头,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纠缠不清的毛线,杂乱地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剪不断,理还乱。那种期末考数学失利带来的阴霾,那种对文理分科前途未卜的迷茫,那种寒假即将被无尽题海填满的压抑和窒息感,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没头没脑的“下学期见”奇异地冲淡了,稀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惊喜、深深困惑、强烈的不真实感、以及一丝隐秘而甜蜜悸动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旷野里独行了太久,突然看到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点微光,虽然渺茫,虽然不确定那是否是幻觉,却足以让一个疲惫的旅人,重新鼓起那么一点点、继续向前走下去的勇气。

她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过了好久好久,直到校门口的人流渐渐稀疏,直到那点昏黄的夕阳也彻底被远处的地平线吞没,天空换上深蓝色的幕布,才像是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光怪陆离的梦中缓缓苏醒过来。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带着手套却依然能感觉到冰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依旧滚烫得吓人的脸颊,然后,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要回应那个早已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对着顾屿离开的方向,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微若蚊蚋的声音,喃喃地、带着不确定的颤音,回应了一句:

“嗯……下学期见。”

声音轻飘飘的,出口的瞬间,就消散在愈发寒冷的夜风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在那个瞬间,已经不一样了。某些坚固的东西裂开了缝隙,某些冰封的东西开始悄然融化。

这个原本预计会灰暗而沉重的寒假,或许……不会那么难熬了。因为有了一个明确的、可以悄悄藏在心底反复咀嚼的、带着微光的日期——

下学期。

她用力背紧了肩上那沉重得几乎让她直不起腰的书包,像是从那四个字里汲取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清新的空气,混合着烟火气和希望的空气,然后迈开脚步,踏着渐浓的暮色,坚定地走向那条通往家的、熟悉的小巷。

青春这本书,这一页的结尾,似乎被命运那只顽皮的手,偷偷添上了一个带着巨大问号、却又闪烁着诱人微光的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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