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她什么都没说。
马匹嘶鸣,楚山楹借着赵蓉伸出的手,跨上了马背。
她虽习过骑御之术,可军营马匹有限,便只得与赵蓉共乘一匹。
她最后侧过头,直到脖颈发酸,村民与孩子们挥手的光景渐渐模糊,化作视野尽头一片朦胧的色块,才堪堪转回头。
马匹颠簸,两边的景色逐渐从嫩绿草木变成了广阔荒坪。楚山楹再一抬眼,已能望见京城那朦胧又庞大的形态了。
许是近乡情怯,楚山楹没由来地感到紧张。
赵蓉像是在她身上下了蛊,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风带着它传入楚山楹耳中:“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吧?准备到了,紧张吗?”
楚山楹抿了抿唇,嘴硬道:“并不,不过短短一月罢了。”
赵蓉模糊的轻笑散在风里。
她又开口了,伴着猎猎风声扬声道:“待会楚大人会在城门迎你,你戴上面帘,仔细着别叫人瞧见。”
楚山楹应了一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面帘,于一月后复又覆上脸。
这一月来,为了瞒住楚山楹离家私逃的消息,裘佩兰对外宣称她生了重病,闭门谢客。
就在马匹即将驶入城门阴影的那一刻,她透过晃动的珠帘,不经意地瞥见城楼之上的一抹艳色。她下意识望去,却已瞧不见踪影。
城中百姓夹道两侧热烈欢迎着军队凯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前头的宋玉衡身上,自然没人瞧见其中一匹马拐进小巷中,方才还有两个人的马背此刻只剩一人。
赵蓉抄着近道,待宋玉衡路过这条道时,趁机跟在身后,无人察觉何时少了一匹马,何时又多了一匹马。
而顺利躲过百姓视线的楚山楹甫一下马,便与迎面而来的楚世昌碰上了。
楚山楹难得气焰弱了些,小声唤道:“父亲……”
楚世昌方一抬手,楚山楹便瑟缩着身子紧闭双眼。良久,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头上传来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
楚山楹小心翼翼地睁眼,楚世昌正一脸复杂地轻抚她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回来便好。”
楚山楹眼皮滚烫,她抬手按住,以防那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
“爹……”楚山楹哽咽出声。
“好了。”楚世昌顺势牵起她的手,如幼时携她外出游玩一般,温柔地说:“走吧。”
楚山楹内心感慨,她吸了吸鼻子,依赖地挽住父亲的胳膊,感叹道:“还是您好,都未曾责怪我。”
楚世昌闻言,脚步微顿,他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眼中混杂着心疼与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傻孩子,若是连我都责备你,你待会回府,可该怎么熬?”
楚山楹:……
楚山楹试探道:“娘她……”
楚世昌回绝了她的试探:“你回府便知。”
她抿了抿唇,见套不出话,转而问道:“朝露呢?她怎么样?”
楚世昌叹了口气:“她当然好。她可是建国以来唯一一个协助主子私逃,却没被发卖、处死的奴婢了。”
听出父亲口中的明讽,楚山楹明智地选择默不作声。
楚世昌拉着楚山楹一路快赶着,不久后楚府的府匾便已清晰地出现在二人视野中了。
楚山楹垂头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心道:“这才是爹的真正目的。”
侍卫偷偷瞄着这位覆着面帘的小姐,沉重的府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冗长的“吱呀”声,仿佛一声叹息,内部的景象在眼前逐渐展现。
楚山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一股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山楹觉得,她娘的怒气,已然凝成实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