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人声鼎沸,碗碟与闲谈声交杂,不愧为京城第一酒楼。
楚山楹摇着扇子走进,小二的见了她登时围上来,弓着腰摩挲着手,笑道:“这位客官里边坐,大堂靠窗敞亮,小的这就给您擦干净。”他边引着楚山楹往里走,边说:“您想吃点什么?小的这就给您报菜名。”
楚山楹不知听到什么字眼,摇扇子的手一顿,了无兴趣地放下,恢复了本音,道:“我订了二楼的雅间。”
“您这边请!”
步入雅间的前一刻,小二笑容不变,只压低声音道:“小姐,您莫怪。实在是您这通身的气度,小的只在几位贵人身上见过。雅间已备好,您请。”
楚山楹闻言抬起的脚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门“吱呀”一声阖上,熏香萦绕满屋,楚山楹抬步坐在主位,为自己与另外两个空位沏茶。
第三杯茶沏好时,门被拉开,宋玉衡高大的身躯挤进这雅间,空间一瞬间狭小了些。
楚山楹端起茶杯吹走白雾,隔着朦胧的湿意望着他,道:“坐罢。”
宋玉衡瞧着心情大好,嘴角自进来起便一直扬着,锐利的眉眼都柔和了些,浑身散着愉悦的气息。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想掩住笑意,嗓音却难以抑制他的激动:“怎么突然想着约我出来?”
话音刚落,门再次打开,宋玉衡下意识循声望去,牧亦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宋玉衡的脸登时沉了下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牧亦面皮提起,僵硬地扯了一个笑,没有回答。
楚山楹忽略他的不满,招手让牧亦进来:“别傻站着,快进来。”
宋玉衡闻言转头看向她,神情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见楚山楹有意回避他的视线,他干脆烦闷地转回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活生生将饮茶弄成了饮酒的气势。
牧亦几小步走进,在楚山楹与宋玉衡两边的位置犹豫不决。
他想今日是来助楚山楹,坐她身旁自然是最好的。可方才踏步往她那挪了一步,宋玉衡那如刺的目光瞬间刺了过来。
牧亦咽了咽唾沫,又很快挪回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楚山楹:“还不赶快入坐,作何在此傻站着?”
牧亦咬了咬牙,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滚动,最终还是坐在了宋玉衡的身旁。
楚山楹瞥了一眼,并未出言劝阻。
“所以,”宋玉衡沉声开口,“你们二人今日约我,究竟所谓何事?”
他在“二人”处下了重音,激得牧亦端茶的手一抖,热茶溅出些许,在桌上洒下几个圆点。
楚山楹蹙眉道:“没烫到吧?”
牧亦不动声色地离宋玉衡远了些,含糊道:“在下不打紧,还是说正事罢。”
楚山楹偷瞄了一眼低沉的宋玉衡,点了点头。
“宋玉衡,”楚山楹开口唤他,正色道:“当今局势已明朗了,太子与长公主的党争已搬上明面,是该做出抉择了。”
宋玉衡低垂着眸,指甲盖不住地敲击杯壁,明显心不在焉。
楚山楹忍了忍,接着道:“那日春猎,你当着众人的面请命进猎场寻我,就算你本无意,可在太子眼里,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现在,选吧:是加入我们,还是继续为你的太子效命。”
牧亦闻言一惊,他未曾料到楚山楹会如此直接。他下意识偏头,宋玉衡正从方才的情绪剥离,陷入沉思。
良久,室内只余外头的嘈杂声,隔着厚重的门丝丝缕缕传进。
“我……我不知道。”
楚山楹看着他,他面上不掩迷茫之色,眉宇蹙作一团,双眸似有苦楚。
楚山楹很了解他。
宋玉衡这人,虽整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内里却比谁都要规矩。他学的是忠君忠国的王道思想,要他背叛自己的储君,无异于背叛他这十几载的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