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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女的修罗场（第1页）

下山后，狭雾山的血色与富冈义勇孤绝离去的背影，如同冰与火的两道烙印，烧灼在崇宫澪心上。

她还未及理清那汹涌的好奇意味着什么——是观察欲，还是别的——一封盖着家族徽印的急信便送到了手中。“事急，速归。”

她回到了那座位于东京、森严而华美、宛如巨大精美鸟笼的崇宫主宅。

主宅的厅堂，宽敞得足以容纳数十人宴饮，此刻却空旷得令人心悸。名贵的紫檀木家具散发着幽暗的光泽，墙壁上悬挂着年代久远的古画，描绘着不知名的山水与药草。空气中弥漫着价值千金的龙涎香，烟气袅袅，盘旋上升，却丝毫驱不散那无形而沉重的压抑。

崇宫景真——崇宫澪名义上的“父亲”，崇宫家当代家主，真正执掌这庞大家族命脉的男人，端坐于厅堂尽头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

他身着墨色缂丝常服，面容肃穆，岁月在他眉宇间刻下了威严的纹路，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落在静静立于堂下、一身风尘仆仆的白发少女身上。

“听说，”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你在狭雾山，不仅遇到了鬼，还亲眼目睹了……灭门的惨剧？”

“是。”崇宫澪微微垂眸，姿态温顺得如同最标准、最无可挑剔的世家千金，仿佛只是汇报一次寻常的游历。

“那你，为何能安然无恙地归来？”崇宫景真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坚硬的紫檀木桌面。“据我所知，现场除了灶门家的长子，并无其他生还者。”

“……幸得一位路过的义士及时出手，侥幸逃生。”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破绽。

崇宫景真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刀：“那位‘义士’……是鬼杀队的人？”

崇宫澪沉默了片刻。她抬起眼，眸子中不再是温顺与懵懂，而是燃起了一簇微小却无比坚定、甚至带着灼人温度的火焰。

“是。”她清晰地应道。随即，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投下了一枚足以在崇宫家掀起惊涛骇浪的炸弹：

“父亲大人，我意已决。——请允许我，加入鬼杀队。”

“……”

刹那间，厅堂内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崇宫景真的表情彻底凝固、碎裂了。他甚至下意识地侧了侧耳，怀疑是否是自己年岁渐长，在漫长的岁月里出现了可笑的幻听。

令人窒息的死寂，在父女之间持续了足足三息。

随后，崇宫景真竟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里只有冰冷的荒谬感。

“澪……”他缓缓地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间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阴影笼罩着堂下的少女，“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知道。”崇宫澪昂着头，毫无畏惧地迎接着他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纤细的脖颈挺得笔直，像一株永不低头的雪中青竹，“我要加入鬼杀队。”

“你是崇宫家唯一的继承人！”崇宫景真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的责任是继承家业，是钻研医术，悬壶济世，是光耀我崇宫家门楣！不是去那等刀头舔血、朝不保夕之地送死！你明白吗？！”

“我加入，不是为了送死。”崇宫澪的语气依旧平稳，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与她纤细的外表格格不入，“是为了救人，用我自己的方式。”

“你的方式？”他几乎气笑，“拿着你平日里捣药的银杵，还是你那些绣花针？去对付那些连鬼杀队的剑士都需以命相搏的恶鬼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能做的远不止这些！”她向前一步，眼中火焰灼人，“那夜，我亲眼见到一位鬼杀队的剑士，面对刚异变的鬼，却因那鬼拼死护住人类兄长——他选择了收刀！他相信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这世上，或许存在别的道路！”

“住口！”崇宫景真一掌拍在案上，巨响震落笔架，“‘鬼’就是灾厄！是天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血写的铁律！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住口！”崇宫景真猛地一掌拍在坚实的紫檀木书案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名贵狼毫笔猛地跳起，又零落散下。

“那如果我能救他们呢？”崇宫澪打断了他，声音并不高，却如冰锥刺破喧嚣，“如果我的医术能挽救更多被鬼伤害的队员，甚至……能凭借我的方式，减少那些因仇恨和恐惧而滋生的杀戮与牺牲呢？”

厅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更死寂的沉默。崇宫景真死死地盯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她。

许久，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难以压抑的颤抖：“你……这执拗的样子……真像你的母亲。”

崇宫澪浑身微震。

“她也总是这样……”他目光恍惚，“温柔似水，却固执得可怕，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父亲——”崇宫澪的心弦被这罕见流露的脆弱狠狠拨动，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上了一丝女儿的娇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