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那座完全与世隔绝、对外界毫无感应的冰山;他的视线,会因她的不在场,而产生微小的偏转与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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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心绪纷扰之际,药房的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蝴蝶忍。她脸上挂着那副完美无瑕的温柔微笑,步伐轻盈如蝶,悄无声息地走到崇宫澪身侧。
“哎呀呀,刚刚好像看到炭治郎从这边出去呢。”蝴蝶忍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意,“是特意来看望澪小姐的吗?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呢。”
崇宫澪连忙收敛起所有心绪,站起身回答:“忍小姐,下午好~炭治郎是来传递队内消息的。”
“是吗?”蝴蝶忍那双紫藤花色的眼眸微微流转,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崇宫澪面前那些分拣到一半的药材,随后又精准地落回到她脸上。
“说起来,澪小姐这几日为了照料伤员,真是呕心沥血,几乎把自己完全‘钉’在蝶屋了呢。”
她语气轻柔,尾音微妙上扬,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意味,“连某个向来独来独往、对周遭人事漠不关心的‘孤高人士’,似乎都隐约察觉到了某种‘缺失’,方才竟然破天荒地移步至此,询问一种用于缓解肌肉过度疲劳的特制药膏呢。”
崇宫澪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随即如擂鼓般加速。她倏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望向蝴蝶忍那带着洞悉一切的笑脸。
富冈先生……亲自来蝶屋询问药膏?
这比他无意识瞥向空廊的行为,更让她感到一种颠覆。他一向是沉默接受她放置在矮木桩上的馈赠,从未有过任何主动索取的表态。更何况是亲自踏入这人员往来频繁、且并非他惯常活动范围的蝶屋?
蝴蝶忍将崇宫澪的失态尽收眼底,唇边的笑容越发深邃:“是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告诉他那种药膏存放在哪个柜格之后,他倒是没再多言,径直就去取了。不过呢……”
她故意拖长语调:“他在药柜前驻足的时候,那目光嘛……唔,似乎不仅仅是在找药膏,倒像是在……寻找别的什么?呵呵,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蝴蝶忍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银针,瞬间刺破了崇宫澪努力维持的平静。
他不仅亲自来了,而且在“寻找”?
他在寻找什么?是她平日里为他准备的那种熟悉药膏?还是……在潜意识里,寻找那个本应在此、却连续缺席数日的身影?
崇宫澪感觉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双颊,耳根微微发烫。她有些仓促地避开了蝴蝶忍的目光,重新低下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是么。或许,富冈先生只是恰好需要那味药罢了。”
蝴蝶忍发出一串轻灵的笑声,如同玉珠落盘,在静谧的药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或许吧。”她见好就收,不再深入试探,转而用平常的语气说道,“不过,能看到澪小姐如此受人‘惦念’,我也就放心了。毕竟,能让我们那位如同孤高雪山般的水柱大人,都下意识投以探寻目光的人,可是凤毛麟角呢。”
她说完,留给崇宫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翩然转身去处理其他事务了。
药房里,终于只剩下崇宫澪一人。
阳光依旧安静地流淌,将她的白发镀上一层浅金,但她内心世界的湖面,却已被接连投下的巨石激起滔天波澜,再难平息。
炭治郎纯真无伪的、来自外部的见证。
蝴蝶忍敏锐狡黠的、来自内部的暗示。
这两件事就像从不同方向照过来的光束,共同聚焦,清晰地照亮了一个她此前只敢隐约揣测的事实——她的这次“缺席”,真的在他那片冰封的内心世界里,投下了一块有分量的石头,激起了真实可见的涟漪。
他不仅习惯了她的存在。
甚至,已经开始在某种层面,无意识地、“寻找”她的存在。
崇宫澪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轻触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以及更深层的悸动热流,如同决堤的温暖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冰山之巅那万年不化的积雪,似乎真的在某种持之以恒的、无声的“光照”下,开始了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消融。
而撬动这伟大进程的最初支点,竟然都始于那几次看似微不足道的“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