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冬日的威严彻底显现,寒气一日凛冽过一日,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训练场边的廊下,崇宫澪将自己裹在厚实的外衣里,呵出的气息在眼前凝成一团短暂白雾,随即被寒风驱散。她的目光依旧习惯性地投向场地深处,那里空荡无人。
富冈义勇自那日雪中短暂的同行之后,并未如常恢复日常训练,他似乎仍在以自己的方式,消化着那场雪与伤带来的扰动,或者说仍在以一种笨拙的方式,躲避着那发生变化的气氛。
然而,此刻崇宫澪的心境,已然沉淀下一份前所未有的耐心与笃定。
她不再焦灼于他是否出现在视野之内,而是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将这份来之不易的“破冰”迹象,转化为更平稳也更坚实的联系纽带。
一个念头,在某个清晨她于蝶屋小炉边耐心煎药时,伴随着药罐里咕嘟的声响和弥漫的苦涩清香,悄然浮现。
——便当。
并非什么精致繁复的宴席,只是最普通、最家常的,却能在寒冷天气里补充体力、温暖肠胃的食物。
在他专注于近乎自虐的修炼,很可能常常错过正常饭点,或是随意用冷硬饭团果腹的时候,一份悄然放置、带着温度的便当,或许比任何小心翼翼的言语都更能传递一份纯粹且不具压迫性的关怀。
行动力极强的崇宫澪,当日下午便开始了准备。她特意避开了食堂人多眼杂的繁忙时段,悄然借用蝶屋那间不常使用的小厨房。
她精心挑选了食材,烹制了几样看似简单却营养均衡、口味清淡而适宜的菜肴:烤得外皮微脆内里鲜嫩的鲑鱼;金黄蓬松口感柔软的煎蛋卷;用昆布和鲣节熬煮的出汁细细煨入味的当季蔬菜;以及颗粒饱满莹润喷香的白米饭。
她选用了一个素雅的黑漆双层饭盒,木质与漆器结合,保温性尚可。将饭菜仔细分装妥当,温度控制在温热适口,以免他训练后急于食用时灼伤口腔。
次日清晨,在如同往日一样前往廊下之前,她先将这个承载着她心意的便当盒,端端正正地放在了那个矮木桩上,就紧挨着他那只竹筒水壶旁边。
她没有留下任何纸条,也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放下后便如同完成一件日常庶务,径直走向廊下摊开随身携带的医书,目光落在字里行间,仿佛那个突然出现的便当盒与她毫无瓜葛。
她知道,这第一次的试探,他大概率会选择无视,用他惯常的冰冷与沉默作为回应。
这本身就是他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果然,当日头升高,富冈义勇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训练场边缘时,他的目光例行公事般扫过矮木桩,却在那个突兀出现的、陌生的漆盒上,停留了比平时明显更久的一瞬。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形成一个浅淡的“川”字,那眼神里混杂着清晰的疑惑、一丝被打扰私人领域的不悦,以及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警惕。
最终,他如同驱赶一只不识趣的飞虫般,用视线漠然地将那盒子“推开”,只拿起属于自己的水壶,仰头喝水,用布巾擦拭脸上脖颈的汗水,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离开了。
那个原封不动的便当盒,被孤零零地遗留在冰冷的木桩上,在冬日愈发寒冽的风中,一点点散失着内部残存的热气,显得格外寂寥。
崇宫澪透过医书的上缘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失落或挫败。这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内,甚至是她计划中必经的一环。
她面色平静地起身,走过去,动作自然地将那已然冷透的便当盒收回。
没关系,她在心中对自己说,明天再来。
第二日,她更换了内部的菜色,依旧是秉持着营养与口味兼顾的原则精心准备,准时放置在那个固定的坐标上。
这一次,富冈义勇在结束训练后,走向矮木桩的脚步明显放缓了,带着一种迟疑地凝滞。
他站在那里,如同化作了一尊面对难题的雕像,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依旧静置的便当盒上,久久未动。
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日轮刀的刀柄,紧抿的唇线苍白而僵硬,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比激烈的内心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