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无声的确认,他才伸出手将那个小包拿起。入手能感到微沉的金属分量,以及一股清浅却令人心安的草药淡香。
他动作略显迟疑地解开系着的布帕结,露出了里面被素白软布细致包裹着的物件。
而后,他停顿了片刻,仿佛在调整呼吸,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揭开那柔软的白色屏障——
崭新的刀镡,在冬日清晨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冷冽而纯净的金属光泽,边缘流畅,毫无瑕疵。
而包裹着它的白色软布,散发着那股令人肌肉不自觉放松的药草香气,触手之处还能隐隐感觉到布料内里微凉而润泽的药膏。
那一刻,富冈义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动作彻底停滞。
他的目光在那冷硬的金属与柔软的布料、在那崭新的光泽与浸润的药膏之间,来回反复巡梭,带着一种近乎难以置信的审慎。
他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那浸润了药膏、触感微湿的布料,仿佛在通过指尖读取着其中远超物品本身的细腻心意。
她不仅以极高的效率找来了完美匹配的新刀镡。
她更以敏锐与体贴,洞悉了他那深藏于沉默之下未曾言说的、常年累积的疲惫与劳损。
她以这样一种极致含蓄却无比周全的方式,回应了他的求助,甚至超越了他的期望。
一种汹涌而陌生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击着他一向冰封的胸腔,那感觉过于澎湃炽热,让他惯于用以隔绝外界的所有冷漠面具,在这一刻出现了难以维持的裂痕。
他猛地收拢手指,将手中的刀镡与药布紧紧攥住,力道之大,使得指关节都微微泛出缺乏血色的苍白。
然后,他将东西迅速而略显凌乱地用深色布帕重新包裹好,紧紧攥在掌心,仿佛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他霍然抬起头,目光不再是平日的游移或回避,而是带着某种近乎失控的强度,射向廊下一直静静注视着他的崇宫澪。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挣扎着欲要破茧而出。
最终,却只是用一种比平时语速更快、音量更低、带着急促气音的声音,艰难地挤出几个断续的词语:
“……多谢。”
“……药膏,也用完了。”
说完这两句近乎语无伦次却信息量巨大的话,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过于浓烈的情感冲击,带着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仓惶离开了训练场,甚至连饭盒都忘在了身后。
崇宫澪望着他几乎是逃离现场的、略显凌乱的背影,望着他紧紧攥在手中、仿佛生怕丢失一般的那个深色小布包,脸上绽放出无比明亮的笑容。
阳光终于完全驱散了晨雾,慷慨地洒满整个廊下,带来了足以融化霜雪的暖意。
他不仅全然接受了她超越预期的帮助。
他甚至……主动地以一种近乎笨拙的直白,索要了“她的”、独属于她调配的药膏。
冰山未曾发出轰鸣巨响,分崩离析。
但它确实在阳光持之以恒的照耀与无微不至的沁润下,自最坚硬的核心深处,开始融化成了一脉潺潺流动的清澈溪流。
虽然依旧沉默地流淌于深谷,却已然开始了生命的跃动,开始了对温暖的回应,开始了对那份独特存在的……需要。